她質(zhì)問陰海：“你知道那些孩子怎么盲的嗎？你知道那些孕婦怎么被養(yǎng)在公主府的嗎？這樣很好？你是怎么說出這種冷血的話的。”

易無量情緒有些激動，眼圈泛紅。

“你當(dāng)時就坐在地下，可聽到他們的慘叫？孕婦本是郊外普普通通的佃戶女，身家清清白白，被邪道劫掠后養(yǎng)在密室，當(dāng)做發(fā)泄欲望的工具。在她們受盡凌辱之時，你可想過也度一度這些苦命人？”

她靠近陰海，盯著他的雙眼：“一個壞人你可以豁出性命去度，卻不愿度掙扎在苦海里的好人，你到底是在度人，還是在殺生。”

“陰弦乃惡之源頭，度化她便可終止惡。這難道有錯嗎？”

“自然有錯，大錯特錯。”

易無量退開，冷笑：“若你能終結(jié)人間之惡，地藏王菩薩早就成佛了，又怎會說出’地獄不空，誓不成佛，’的誓言。說實話，我今天是奉陛下之命來開導(dǎo)你的，可我現(xiàn)在不想這么做了。你這種糊涂鬼，早死早超生，也好過在人間助紂為虐。”

說罷，易無量轉(zhuǎn)身朝外走去。

臨近門口，她頭也不回的說道：“曾經(jīng)有位破山禪師，他于戰(zhàn)亂年間遇到一位嗜殺成性之人，為了救度一方生靈，禪師要求他戒除不必要的殺業(yè)。那人見禪師嚴(yán)持戒律、不食酒肉，就對他說：你只要吃肉，我就不殺人。禪師馬上與他訂約，不惜大開酒肉之戒，使許多人得以活下來。隨之流傳的還有一句俗語：酒肉穿腸過，佛祖心中留。他雖破戒可救了一方生靈，你呢？”

易無量離開了。陰海的蓮花座再也維持不住，癱倒在一邊。

易無量出來后，陰跖急切的問道：“怎的如此之快？是他不愿與你說話嗎？”

“臣女不知他愿不愿意與我說話。是我不想與他說話了。陛下還有其他事嗎？若是沒有臣女就先行告退了。”

陰跖嘆了口氣，讓她離開了。

夜晨殿，陰跖坐在桌案前發(fā)了很久的呆。就在他回神時，密道的門打開了。

“父皇。”

陰海站在密室門口，喚了他一聲。

陰跖蹭的一下起身，膝蓋磕在了桌腿上，可他顧不得疼痛，疾步走向陰海。

“跟父皇說，是哪里不舒服嗎？”

陰海搖頭。他目光移向門口，有些迷茫：“我想跟隨易無量些時日，有些事情我想不明白，也許她能給我解答。”

陰跖嘆氣：“可她似乎生氣了，不想與你說話。要不要等幾日再去？”

陰海還是搖頭：“就現(xiàn)在。”

“父皇知道了，這就命人備車。”

易無量回府后直奔易無為的院子，見對方還在溫書，沒有去打擾。調(diào)頭去了不遮院。

不遮院內(nèi)，易無悔站在涼亭里，盯著桌上的一幅畫反復(fù)研究。

“在看什么？”

易無悔頭也沒抬：“張千山的山居圖。”

“真跡？”

“是的。”

易無量也好奇湊了上去，跟著一起看。

半晌后，“看出什么端倪了嗎？”易無悔問道。

易無量指著一個地方，奇怪道：“我記得山居圖所繪乃邊境蓮池山群，蓮池居中，四山環(huán)繞，風(fēng)景秀美。可畫上似乎有五座山，這一座隱藏在山霧中，似真非真，難以辨別。是不是禹國地理志記載有誤？”

易無悔嘴角微揚(yáng)：“自然無誤。是張千山畫錯了。”

“不會。”易無量否定，“據(jù)說張千山畫起畫來就跟神經(jīng)病似的，追求極致還原，除非他看到的是海市蜃樓。”

“對其他人而言，它就是海市蜃樓。”

“那對你而言呢？”易無量反問。

易無悔糾正道：“是對我們而言。它是禹國長勝不敗的秘訣。”

易無量坐在石凳上不吭聲了。看易無悔的意思，這個秘密很大。經(jīng)歷了陰弦酒宴、太后誣陷等事件，她已經(jīng)不可避免的卷入政治斗爭，如今知道越多，對日后防備越有利。

“大哥說吧，我準(zhǔn)備好了。”

易無悔很滿意妹妹的果斷，突然抬頭對空氣喊了聲：“戒備。”

只聽見周圍突然有數(shù)道勁風(fēng)刮過，還有輕微的金屬碰撞聲。梓鄉(xiāng)退到院外，背對著他們。

“怎么回事？”

“既然是重要的事情，就必須做好必要的防備，左相府也不是鐵通一般。麻煩俞家的兄弟們稍微站的遠(yuǎn)一些。”

最后一句他仍舊是沖著空氣喊的。

易無量目光掃過院落，沒有發(fā)現(xiàn)絲毫蹤跡。

“大哥應(yīng)該不止是書院院長這么簡單吧。”

小說里寵溺妹妹的大哥可都是暗皇級別的大BOSS，她的大哥……

易無悔笑道：“我確實還有一個身份，八行總掌事，知道我的人都喊我金令。”

“那是不是還有銀令、銅令？”

“有。八行內(nèi)有十三令，一位金令，兩位銀令，十位銅令。”

“那這座山只有金令知道，還是銀令也知道？”

“問到點子上了。”易無悔刮了下她秀氣的鼻頭：“在八行里面，只有我知道。”

易無量了然，她單手托腮看著畫卷，又問道：“金令的上一級是陛下還是史太師？陰蠡應(yīng)該也知道這座山的存在對吧。”

易無悔大笑：“不錯。寧王不僅知道，他也是重要的掌權(quán)人之一。我、寧王、史太師、俞家老爺子以及另外一人，都是重要的掌權(quán)人。我們彼此各自負(fù)責(zé)權(quán)限范圍內(nèi)的事務(wù)，定期相互交換信息，向陛下做匯報。”

另外一人？易無量捕捉到了關(guān)鍵信息，不過她沒有問出口，易無悔不說顯然時機(jī)不到。她換了個問題：“這座山是重要的軍事基地？”

“軍事基地？”

易無悔第一次聽到這個詞，不過卻不影響他精準(zhǔn)理解：“你的用詞很準(zhǔn)確，看來軍事方面你是有天賦的。”

不，我沒有，我就是個剽竊現(xiàn)代知識的穿越者。

易無量腦袋里的小馬達(dá)開始轉(zhuǎn)動：“這么說來，你們是禹國的秘密軍事組織，你與八行負(fù)責(zé)畫上的這座山頭，其他人與他們的組織，負(fù)責(zé)別的山頭？軍事基地不止一個，對嗎？”

易無悔特別滿意易無量的表現(xiàn)，示意她繼續(xù)說下去。

易無量想了想：“十多年，禹國不曾遭到任何侵犯，也許就是因為這些秘密基地的緣故。熾國以賢妃相要挾，目的也是為了找出基地的秘密。”

“你說的很對。不過時間可以更精確一些，應(yīng)該是自母親死后，禹國就不再受到任何侵犯。”

“大哥的意思是？”

“禹國有華蓋、厥陰、巨闕、關(guān)元、中極五大駐軍地。這五個駐軍地的軍隊原屬于外祖父與母親的房家軍，母親死后房家軍對外宣稱全軍戰(zhàn)死，其實一分為五，由當(dāng)年的五大副將各自帶領(lǐng)一個分支隱入山林，發(fā)展壯大，形成今日的五大駐軍地。母親死后的這些年，五大駐軍總能以神出鬼沒的戰(zhàn)術(shù)擊退敵軍，保證邊境安寧。敵軍長久攻不破邊境，就稱他們?yōu)楣碥姡贌o來犯。”

“為何以穴位命名？”

“你知道母親是怎么死的嗎？”

“中箭。”

易無悔點頭：“外人不知，那一箭其實異常詭異。箭矢近身瞬間會同時飛出五根毒針扎入人體五個大血，配合箭矢達(dá)到箭出必死的效果。所以那一箭雖然沒有立刻要了母親的命，也讓她再無存活的可能。”

原來如此。原來’易無量’的生母是這樣死去的。

“可母親的死這只是隨后一擊，在這之前還有許多人出了力。”

“比如太后？右相？”

易無量提出兩個備選，得到了易無悔的確認(rèn)。

“這兩人可以確定就是幕后主謀之二，但還有別人，比如熾國上一代國君，車遲國上一代國君，以及他們之間隱藏的勢力。我們至今都還了解的不夠充分的勢力。”

易無量看著易無悔的眼睛：“大哥為何選擇今日告訴我這些，難道是什么特別的日子？”

“他們重新啟用楊家就說明那股勢力要卷土重來，我們徹底揪出他們的機(jī)會到了。”

“需要我做什么？”

“掙錢。這就是你最大的任務(wù)。”

易無量明白了，’養(yǎng)兵千日，用兵一時’，這句話聽起來都是講用人的，其實這里面還貫穿著另一條線，源源不斷的錢。沒有錢，這句話就是空話，假話，有了錢這句話才能實現(xiàn)。

“有時間限制嗎？”

“兩年，你要掙夠養(yǎng)五大駐軍地的錢。”

“這不是陛下的事情嗎？”

“現(xiàn)在變成你的事情了。易無量接旨……”

哈？易無量傻了。只見易無悔從袖中掏出一個卷軸，明黃色的，不是圣旨還能是什么。

易無量無奈下跪，好煩喲。

“……命易無量為大司農(nóng)，負(fù)責(zé)囤積金銀糧草，以備戰(zhàn)事所需……”

前后巴拉巴拉說了什么易無量沒記住，不過都是些無用的話，唯有中間這句她記住了，給她封個官兒，順理成章讓她辦事兒。

接完旨，易無量問易無悔：“掙來的錢都放哪兒？”

易無悔笑道：“這就不用你擔(dān)心了，入庫算賬都交給史季，這是他的職責(zé)。”

“他也是大司農(nóng)？”

“不。”易無悔搖頭：“他是你的副手，小司農(nóng)，不過比你早入職幾年罷了。可他善于算計，卻不善于掙錢，所以陛下派你當(dāng)他的上級。”

易無量呵呵兩聲，看來老皇帝一早就算計好了。

大司農(nóng)，小司農(nóng)，挺好聽的。

信不信我打死儂，削死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