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多久前。”虎子歪著頭想了想，“外祖母和舅母吵架的時候說起過，說娘你給過舅母銀子。”

陳里正的老娘，上月已經過世了，虎子的親娘，也死了好幾年了。

這給銀子的事情，哪里還說得清？

又沒有寫條子。

虎子執意催著蘇輕盈去要銀子。

被認了娘，蘇輕盈只得說，“好吧，一起去問問。”

但虎子不敢進陳家大門，站在原地，小眉頭皺得厲害，一臉惶恐。

蘇輕盈笑著道：“別怕，你跟我一起進去，從今往后，你舅舅舅母再不會打你了。”

虎子將信將疑，眨著眼看著蘇輕盈。

蘇輕盈從懷里拿了文書出來，“看，大家寫了保證書，從今天起，你就可以正式跟著我了。”

虎子不認字，但見蘇輕盈說得認真，他很高興，看著蘇輕盈白皙纖長的手指，小小心心抓著一根手指頭，“娘……”

聲音怯怯，透著興奮。

蘇輕盈暗暗嘆著，真是個缺愛的孩子。

“不過……”她沉著臉，“你跟著我們后，會不會聽話？”

得提前跟小家伙說好規矩，將來他鬧起來，她有借口教育他。

虎子點了點頭，“嗯，虎子會聽話。”

蘇輕盈看看四周，指著一旁的大樹說道，“這棵大樹可以做證，它剛才聽到了你的話，嗯，這只小黃狗和這小妹妹也聽到了。”

他們在說話時，一個三四歲的小女娃，抱著個雜糧饃饃啃著，看著他們。

她的身旁，蹲著一條大黃狗。

這是陳家鄰居的孩子。

虎子認得她。

他眨了眨眼，拉拉蘇輕盈的手指，“娘，虎子記下了，虎子聽話。”

“那走吧，跟你舅舅舅母道別去。”

蘇輕盈帶著虎子，走進陳家大門。

里正娘子就坐在正屋的大門口。

她看到虎子走來，輕輕扯了下唇角，翻了翻眼皮。

虎子看到她不善的臉，下意識地往蘇輕盈的身后藏去。

蘇輕盈看他一眼，將他從身后拽出來，“別怕，有我呢。”

永遠這般怕里正娘子，將來還能成什么事？

就該大大方方地走過去。

虎子聽到“別怕”兩個字，抬頭看向蘇輕盈。

蘇輕盈朝他微微一笑，抓著他的小手，邁步進了陳家正屋。

從里正娘子身旁走過去時，虎子又要縮脖子。

蘇輕盈偏不讓他藏不讓他縮，將他推到身前走。

虎子的臉色發白。

但，走過去后他又發現，里正娘子只朝他瞪了一眼，并沒有伸手巴掌，也沒有大聲喝罵，他長長松了口氣。

蘇輕盈將虎子帶到陳里正的面前，“虎子帶來了。”

陳里正朝虎子招招手，“虎子，過來。”

虎子不為所動。

陳里正嘆了一聲，“你這孩子，我是你舅舅，要離開了，都不跟舅舅道別的？”

虎子看著他，面無表情。

陳里正喊了好幾聲虎子，虎子都不理會，他就不耐煩了，“行了行了，既然文書已擬定，你們就將人帶走吧，不是說還要蓋房子嗎？我還得給你們找瓦匠呢。”

里正娘子也不想再看到虎子，也希望蘇輕盈兩口子快將虎子帶走，連聲催促著。

虎子看了眼陳里正，抿了抿唇，低下頭去。

兩位族老這時說道：“你們怎么跟個五歲的孩子過不去？不喊人就不喊唄，多大的事兒？”

年紀最長的陳七太公，起身摸摸虎子的頭，“到了新家要聽話，萬不可調皮惹事。”

另一個族人陳五叔公，從兜里摸了塊紙包的糖果，塞到虎子的手里，“拿著，吃顆糖，以后的日子天天過得甜。”

虎子聽不懂寓意，但看到糖果，馬上露了個笑臉。

蘇輕盈將虎子帶到穆謹言身旁坐下。

她尋了把椅子坐了，又說道：“剛才在院外時，虎子跟我說，他娘生前給了不少銀子給里正娘子，我這外人本不想過問，但這孩子哭個不停，非要催我來問問，怕他哭狠了傷身，我便厚臉皮問了，里正娘子，這是怎么回事？那些銀子呢？”

里正娘子窘著臉，吱唔起來，“哪有的事？他娘嫁的可是個窮鬼，哪有銀子給我？”

“咦，虎子外祖母生前不是說過，虎子娘帶了一筆銀子回家嗎？”陳七太公驚訝問道。

里正娘子的臉色，更加難看了，“我不知道，你們該問老太太去。”

“這是怎么回事？我也聽說過有銀子。”陳五叔公，問著陳里正。

陳里正的臉色，忽白忽紅，瞪一眼里正娘子，又訕訕著回道，“五叔，這這……我不清楚啊，唉，都怪我，沒來得及問我娘。”

“反正沒有銀子，我沒看到什么銀子，這是從哪傳來的混話？”里正娘子拒不承認。

陳家兩位族人，雖然怪著里正娘子不該賴賬，但此時沒有證據，虎子外祖母和親娘又死了，死無對證了，他們也沒有辦法幫虎子。

兩人只能生著悶氣。

虎子看著大人們吵架，將頭低得更下了。

蘇輕盈帶著虎子進來，說起銀子的事情，早猜測到不可能查得到下落。

她之所以說起來，是不想駁虎子的愿望。

但眼下的情況，顯然已讓虎子，徹底認清了外祖家的涼薄。

她一個初來乍到的外人，沒必要因一件陳年爛帳與陳里正兩口子結仇。

蘇輕盈便笑著道，“既然都不清楚，那便算了，我也只是幫孩子問問，有無銀子，也與我無關。”

她將話題一轉，說起了蓋房子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