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的燕王府，才算得上是沒有外人。”姚予初道。
他與師父姚廣孝并排而走，整個燕王府顯的很亂，雞鴨鵝的叫聲不絕于耳，來來往往的燕山衛正在處理葛誠之事。
不時有人運著一大堆銅鐵走入一處不起眼的房間，房間中有一道暗門，通往地下鑄造兵器之處。
“師父，燕王打算如何處置葛誠？”
“不殺也不放，燕王命人以葛誠的名義寫了一份關于燕王造反似是而非的奏表。”
姚廣孝手轉佛珠，道：“這封似是而非的奏表送到建文眼前，至于他是否認定燕王會反，就讓他去猜。”
“這是為何？”姚予初不解，明明可以不讓建文察覺，占盡先機。
為何還要多此一舉，難道是要讓建文舉棋不定，猶豫不決，可這樣一來，遠在應天的朱高熾兄弟三人就危險了。
建文無論怎樣猶豫不決，定會把他們兄弟三人拿捏在應天，而且齊泰，黃子澄三人也會以此事為契機，做些文章。
無論怎樣，都顯的有點多此一舉。
姚予初忽然想到了另外一種可能，并對師父說了自己的想法，“燕王難道是在等朝廷的態度，這封似是而非的奏表就是試探態度的引子。”
“朝廷的態度如果是要殺燕王，留他不得，就會有逮捕，或殺他的圣旨來北平。”
“燕王需要背水一戰，就算他不在意這個態度，北平眾將也需要這么一封奏表，朝廷要逮捕或殺燕王，他們也逃不掉。”
“如此一來，北平眾將定然會誓死追隨燕王，助燕王成其大事。”
“而燕王確定這封圣旨就是來殺他的，諸位藩王連連被削，建文不會留下他，更何況，還有這封推波助瀾的奏表。”
燕王有此心機，姚予初一點也不奇怪。
“燕王沒說，我也沒問，但我猜測就是如此。”
姚廣孝意味深長道：“予初，可想侍奉之主想之事，可為侍奉之主主解憂，但不能事事都看透，至少要裝作看不透。”
姚予初明白，這是師父在教他為臣之道，在師父眼里，自己還是一個16歲的孩子，可這些自己是明白的。
這些話，自然不會對燕王去說，也不會對除了師父之外的外人去說。
師父不會知道這個16歲的孩子卻有著另外一個靈魂。“師父，徒兒明白了。”
難道師父真的不知道嗎？姚予初時常在想，不過念頭剛起，姚予初就止住了。
這個問題有點太過匪夷所思，是自己多慮了。
深夜的慶壽寺，已經沒有了香客，姚予初投其所好，雞鴨魚肉擺滿一桌，小虎不是不愛看書，他是不愛看那些之乎者也的書。
姚予初找了幾本江湖故事拿來給小虎，他果然愛不釋手。
這個時代的小說還很匱乏，姚予初決定以后寫幾本龍傲天，某某蒼穹，大明打更人。
此之同一時期的那兩個名著，應該會暢銷吧？
北平城的深夜安靜寂寥，姚予初躺在石頭上看著夜空。
幾篇江湖故事把小虎看上了頭，此刻，正在月下揮舞著刀劍。
姚予初聽著耳邊的刀鳴聲，思緒紛飛，黎明前的黑暗，總是這么寂靜。
........
燕王府。
燕王正捧著姚予初畫的兩張圖紙看，半晌沒有說話。
一旁的張玉，丘福二人對燕王手中的圖紙充滿了好奇心。
燕王自坐鎮北平以來，節制沿邊兵馬，大明的什么兵器，火器沒有見過？
圖紙上畫的到底是什么？
兩人紛紛看向拿來圖紙的朱能，朱能笑而不語，他要賣個關子，待會好好看看兩人驚掉下巴的樣子。
這一刻，竟有點期待。
不知過了多長時間，有點急性子的丘福有點按耐不住了，“殿下，到底是什么火器啊？何至如此失神？”
丘福接過燕王手中的圖紙，張玉在一旁觀看。
丘福驚呼道：“了不起了不起啊！如此天工造物，了不起！”
剛剛自認識遍天下火器的丘福，此刻一臉震驚，對畫圖紙的人既好奇又欽佩。
張玉直勾勾的看著圖紙，都是帶兵打仗之人，圖紙上的兩個火器意味著什么，在他心里，早已不言而喻。
與以往火銃不同，圖紙上的這個，前方管道細長，射擊距離遠，威力大。
更關鍵的是有了這個叫“子銃”的東西，大大縮短了之前打一發，填充火藥，彈丸的時間。
后面，配上了這種構思精妙的擊發裝置，一按就能擊發。
畫圖紙的人，難不成是“天工”！
朱能對兩人吃驚的表情很是滿足，燕王突然問道：“可有實物，威力如何？”
“得到圖紙后，標下立即找到了北平最巧的工匠，連夜趕制了出來，百步之內必死，百步之外非死既殘，這還只是保守估計。”
朱能繼續道：“這門炮還未試，威力不知。”
眼下，所有的兵器打造都在秘密的進行，一旦試炮，天翻地動的，只怕北平所有人都會察覺。
此起圖紙，燕王顯然對畫圖紙的人更感興趣，“此圖是何人所畫？”
朱能淡淡道：“是予初所畫。”
“誰！？”丘福一時失了聲。
張玉也投來好奇的眼神。
燕王壓下心中的震驚，任有些不信，“果真？”
姚予初這小子，是很聰明，不論是燕王自己，還是他師父姚廣孝都極為贊賞。
可這么多年，也沒見過這小子研究過火器啊！
朱能回答道：“確實如此，當時予初畫的時候標下就在一旁看著。”
“這小子，何時對火器如此精通。”丘福怎么想也想不通。
聰明人，又能給人意外之喜，比如梁姓兄弟一事，引出了藏在燕山衛和北平的蛀蟲和今日所抓的葛誠。
他一直沒有告訴姚予初，當初，姚予初冒充梁姓兄弟在北平等的人。
此事之后事發，梁姓兄弟等的正主其實是葛誠！
事發原因是梁姓兄弟收到了京城的信，今日逮捕葛誠才知道，這封信是葛誠寫的，而向燕王揭露梁姓兄弟的人也是葛誠。
此事可謂是加深了燕王對他的信任，現在來看，或許是由于姚予初撞破了此事，葛誠才決定改變計劃，將計就計。
博取燕王的信任，甚至背后還有朝廷的人在給葛誠出謀劃策。
盧振一事，姚予初與張昺做了個交易，而這個交易，成了他們的催命符。
一時間，丘福愛才之心泛濫，“殿下，如今予初履立功勛，還沒有一官半職，要不........”
張玉對這件事倒是看的透徹，如今沒有什么官職適合姚予初，“殿下不是給了他燕王令嗎？”
丘福茅塞頓開，是啊，有了燕王令，自己都要聽他的！
整個燕山衛都可以指揮！
愛才之心人人皆有，丘福想到姚予初如今也到了婚配的年紀，而自己也有個女兒。
這不巧上加巧嗎，只是這話他沒對燕王說出口，如今快到了起兵的時候，這些兒女情長要放一放。
燕王從震驚中緩過神來，笑道：“丘福有所不知，予初施展才能之所不在此地.......”
不在此地？丘福更加不解。
“在朝廷！”
此言一出，眾人紛紛震驚，袞袞諸公沒有大才與心機，誰人敢做？
這句話，可有太多意思了。
張玉則聽出另一種聲音，燕王對皇位勢在必得。
燕王叫來馬和，吩咐了一件事，讓他去慶壽寺叫姚予初速來燕王府。
.......
慶壽寺。
姚予初好奇道：“馬和深夜所來，是有什么要緊事？”
馬和沉聲道：“殿下命你速去燕王府，擬檄文，名曰靖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