擺脫了那伙蠢萌的山賊之后，白雨澤腳步輕靈，很快便來到了接近山頂?shù)奈恢谩?/p>

說實話，他其實并不生氣剛剛那幾個笨賊的冒犯，反而覺得頗為新奇有趣。

做了三百年的山神，白雨澤都快要忘記與凡人相處是什么樣的感覺了。

如今重回人間，遇到的人、事、物，都讓他有一種既熟悉又陌生的感覺。

這種感覺，就好像是從一個高高在上的神祇，又一次再世為人一樣，重新活出了第二世。

“不過真要說重活出第二世，還得等我尋到仙緣，重新凝聚出肉身才能算數(shù)。”

白雨澤輕聲一笑。

山里的天氣說變就變，原本還月朗星稀，可轉(zhuǎn)瞬之間，一片灰蒙蒙的雨云便悄悄遮住了月亮，隨即，淅淅瀝瀝的小雨便伴著月光和涼風(fēng)，躡手躡腳地降到了人間。

隨風(fēng)潛入夜，潤物細(xì)無聲。

這個“潛”字，端的是傳神到了極點。

白雨澤沒有撐傘，信步游走，在雨林間穿梭，緩緩地閉上了雙眼。

茫茫林海，與細(xì)密的雨幕呈天地交泰之勢。

白雨澤就好像是這林海中的一片葉子，又宛若雨幕中的一滴雨珠。

雖然閉著雙眼，可這一片夜雨下的山林卻好似一幅畫卷，在白雨澤的心靈深處徐徐展開。

他每朝前行進(jìn)一步，畫卷上就有一塊新的區(qū)域被點亮，如同星火燎原一般，向著全篇渲染開來。

白雨澤的步調(diào)時快時慢，方向忽右忽左，如果這時有外人在旁邊，乍一看上去，白雨澤就仿佛是在跳什么蹩腳的舞蹈一樣。

但細(xì)看之下就能發(fā)現(xiàn)，白雨澤雖然閉著雙眼，步法雖然看上去也有些怪異，可這綿密的春雨，卻連一縷纖細(xì)的雨絲都沒有落到他的身上，地上的泥濘，也不曾沾染到他的衣袍！

隨著時間的流逝，白雨澤的步法越來越靈動，越來越流暢，到最后，一襲白影好似變成了穿花蝴蝶一般，時而快若閃電，在雨幕的間隙中穿梭，時而又猛地停步靜止，堪堪將被風(fēng)吹斜的幾縷雨線給避讓了過去。

一動一靜，在白雨澤的身上轉(zhuǎn)換得渾圓自如，沒有一絲僵硬和生澀的不協(xié)調(diào)之感。

“哈哈哈哈哈！”

動靜自如轉(zhuǎn)換的流暢感在心尖流淌，身法和心境在這一刻雙雙突破，讓白雨澤禁不住暢快地朗笑出聲。

“看來修行之路果然還是不能一直閉門造車，想我在玉靈山中日日苦修，但后期道行精進(jìn)卻依舊緩慢。”

白雨澤繼續(xù)宛若閑庭信步般地在春夜細(xì)雨中漫步，微笑著喃喃自語道：“可此番重回人間，僅僅是一場夜雨，便讓我有所突破。”

難怪穿越前那些小說和電視劇里的反派老祖?zhèn)儯粋€個成天全都把自己封在洞里閉死關(guān)，可結(jié)果被主角打上門時，卻一個中用的都沒有，全都頂不住，被按在地上摩擦。

而主角們游歷天下，不僅實力突飛猛進(jìn)，而且還一路邂逅那么多的紅顏知己，談情修行兩不誤，這才是人生巔峰的正確打開方式嘛！

閉門造車害死人，教訓(xùn)！血淋淋的教訓(xùn)啊！！

白雨澤身法突破，在雨幕中翩然而行，登上一個山坡后，他的目光倏地一凝。

在坡勢平緩處，有一座廟宇靜靜佇立在雨簾之中。

白雨澤心中泛起一絲悸動，抬眼望去，只見在破敗的廟宇門頭上，掉漆的牌匾上還隱約能看出原先的字跡來。

山神廟！

只不過顯然，眼前這座廟宇已經(jīng)荒涼了很久了。

白雨澤邁步踏入廟內(nèi)。

入眼處，香火全無，廟宇殘破，滿目殘垣斷壁，就連中央供奉的神像，也早已被剝?nèi)ソ鹕砩系慕鸩瑹o力地倒在地上。

在廟宇中的空地上，還有一些隨意擺放的爛草席，以及一些熄滅了的柴火堆，想來應(yīng)該是之前有人在此處歇過腳。

嗯……搞不好就是之前那五個萌新山賊。

白雨澤一步邁出，瞬息間便已經(jīng)從山神廟門口，來到了那傾倒的神像旁邊。

別人可能看不出任何異常來，可是身為天地敕封正神的白雨澤，卻能清晰地感應(yīng)到，這里曾經(jīng)真真切切有過香火神道氣息的存在。

白雨澤伸手輕輕在神像上摩挲著。

瞬間，看似平凡的破敗神像，緩緩亮起了一抹微弱的熒光。

白雨澤探手凌空一抓，從神像之中取出了一張已經(jīng)黯淡成了灰色的虛幻榜書。

可是，與玉靈山雀仙居里的那張敕封金榜相比起來，這張敕封金榜，簡直就是一張破舊的廢紙。

“既然有敕封金榜存在的痕跡，證明這方山澤里，曾經(jīng)的的確確是存在過正統(tǒng)山神的。”

白雨澤凝視著眼前的灰色榜書，微微一嘆。

可以想象，在多年前，這里定然也是跟現(xiàn)在的玉靈山一樣，也是有靈之獸漫山遍野，山民香火日日不斷。

可不知道后來出現(xiàn)了什么變故，讓此方山澤內(nèi)山神的信徒們大規(guī)模流失了。

或許是官府組織的人員遷徙流動，使得這里的山民們就此離去；也或許是突降天災(zāi)，讓此方山澤中的生靈大規(guī)模死亡；亦或者是，因為山神并不作為，導(dǎo)致了信徒們放棄了信仰，甚至因求而不得從而心生怨恨。

“神道，呵呵……神道！！”

白雨澤自嘲地冷笑出聲，心中生出一抹兔死狐悲的凄涼，白袍在身后激烈地飛揚(yáng)抖動著。

為什么說香火神道是只是小道？

因為神道不由己！

有人祭祀崇敬的時候，你是神祇。

可一旦失去信徒，沒了香火愿力的滋養(yǎng)，天地敕封不再，那就會一朝跌落神壇，淪為孤魂野鬼！

運氣好的，附近的城隍會幫一把手，讓勾魂使送失去神格的神祇去陰司冥界往生。

而運氣不好的，連投胎轉(zhuǎn)世都做不到，要么淪為害人的惡鬼，要么就只能眼睜睜看著自己因力量的流逝而魂飛魄散！

尤其香火愿力這種信仰之力，其實是極易反噬的。

一旦信徒認(rèn)為自己的祈愿沒有回應(yīng)，對信仰的神祇心生不滿乃至怨恨時，愿力便會從滋養(yǎng)補(bǔ)品變成噬魂劇毒！

這也是為什么白雨澤一直不愿意受制于神道，一直想要尋找仙緣重塑肉身的原因。

別看玉靈山現(xiàn)在是百獸歡騰、香火鼎盛，可誰能保證這種好光景能持續(xù)多長時間？

是一百年？還是兩百年？

要知道，花無百日紅！

就算白雨澤再如何盡職盡責(zé)，可依舊難逃天有不測風(fēng)云的危險！

這種命運不受自己掌控的感覺，實在是讓人太難受了！

“我白雨澤，定不會重蹈此方山神的覆轍！”

白雨澤的手掌倏地握緊，灰蒙蒙的虛幻榜書裊裊飄落回了神像之中。

話音剛落，雪亮的電光驟然閃過，恍若一道利劍，將黑夜硬生生撕裂！！

“轟隆隆！！”

沉悶的雷聲緊接著響起。

而就在此刻，白雨澤身后那原本緊閉著的山神廟門，也應(yīng)聲被人從外面一把推了開來！

讓人牙酸的輕響聲，在冰涼的雨夜里，顯得分外詭異，聽得人渾身發(fā)毛。

“吱呀……”

PS：我也知道，難免有些讀者比較喜歡神道，可是在這本書的世界觀和力量體系的架構(gòu)中，神道就只是小道，或者說，單純的神道是身不由己的小道，不喜勿噴。

至于神道之后還會不會有蛻變，會不會更有用，這個容我先賣個關(guān)子吧，本書已經(jīng)有完成大綱，只能說，來日方長，咱們慢慢說故事，后面大伙兒就知道了。

另外……收藏、推薦和追讀，你們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