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整兩天的時間，也就是核爆之后的四十八個小時里，來遠航通過衛星觀測到，那艘大唐號深空探索艦一直徘徊在那個J國的‘野極’號戰列艦殘骸的周圍。
對方既沒有去營救有可能存在的幸存者，也沒有再發出任何攻擊，不知道究竟是在做些什么，就那么圍著那幾截巨大的殘骸瞎轉悠著。
然而……
當來遠航吃住一直在指揮所里，斷斷續續地觀察了對方足足兩天兩夜，當他有點不耐煩，想要再一次呼叫并聯絡對方的時候，很突兀地，他看到了：隨著他們的那艘大唐號深空探索艦緩緩轉向并朝著南冥星這邊飛來，約莫半小時之后，那原本還剩下幾截的戰列艦殘骸，竟又發出了幾團刺眼的白色大光球？
接著，那幾截巨大的殘骸就變得更加地零碎了。
事實明擺著的，來遠航算是看明白了，那個王叔曼確實不是去救助幸存者的，對方一個人也不可能會腦子抽瘋了去營救俘虜，對方反而是生怕敵人的艦船炸得不夠零碎，所以，就專門去一趟并布置了更多的聚變裝置并打算毀滅證據？
對此，來遠航在震驚之余，就當然是第一時間朝著對方發出了通訊的請求。
只可惜，那個王叔曼也不知道是在搞什么鬼，對方仍舊沒有搭理他，仍舊保持著靜默狀態并讓大唐號一直朝著南冥星背對著敵艦殘骸的另一面飛去。
二十四小時后。
當來遠航所在的這一面星球到了黑夜的時候，他看到了那漫天的流星雨。
而且啊，那大大小小的流星雨還持續了幾乎整整一個晚上，看起來非常地壯觀，并直到第二天天亮后才漸漸看不到。
來遠航知道，那是當星球公轉運行到了那艘戰列艦殘骸所在位置的附近后，對方的那些被前后炸了兩次的無數殘骸終于被南冥星的引力給捕獲并墜入大氣層燃燒后引起的。
而在天亮的同時，徹夜無眠和正在指揮官的位置上半躺著輾轉反側的來遠航竟很意外地受到了某個家伙的通訊請求，然后，他一個激靈，趕忙坐了起來，并接通了通訊。
“唔？”
“不會吧？”
“你兩天沒睡覺了？”
當那個王叔曼的全息影像出現在了來遠航的指揮艙里，當對方看到來遠航的那胡子拉碴、不修邊幅以及兩個明顯的黑眼圈等形象之后，便沒有等來遠航說點什么，就先反倒調侃著問道。
“！！”
“你以為，我能睡得著？”
來遠航有些氣急，直接反問了對方一句。
他這兩天其實有睡覺，不過睡得不是很好就是了。
而且，因為心里有事，再加上吃住都在指揮所這里，也沒有去洗漱過，所以才會看起來稍稍邋遢了一點。
不過那種都是些小問題，所以，不等對方開口，他就趕忙繼續追問道：
“王叔曼！”
“我這兩天有仔細想過，現在……”
“我這里有幾個疑問，你能如實坦白嗎？”
來遠航站了起來，并走過去目光堅定地跟對方的那全息影像對視著。
“恰恰相反，我昨晚睡得挺香的，心頭上壓這的一塊石頭就總算是落地了。”
“所以……”
“你問吧，我現在心情挺好的，勉強可以幫你解解惑？”
對方拿起一杯熱飲吸溜了一下，并發出了一聲滿足的感嘆后，這才不慌不忙地看向了來遠航，還抬了抬手里的杯子示意來遠航可以開始了。
“……”
“你提前知道他們會來，并做好了相關的準備工作，是不是？”
“可是，你為什么知道他們會來？”
“還有，他們為什么會具備坍縮空間航行的能力，這跟你又有什么關聯？”
“又或者，這跟你篡改那個圓球并導致全艦兩百九十八人昏迷又有什么聯系？”
“你可別想抵賴！”
“我查過了的，他們脫出坍縮空間的坐標跟我們當初的幾乎一模一樣一點，這兩者之間如果說只是巧合，那我就肯定是不相信的！”
說完，來遠航便一臉凝重地盯著對方的雙眼，想要從對方的那眼睛深處或者臉上的表情看出些個端倪來。
“好吧！”
“也沒什么不能說的，反正都到這個地步了。”
讓來遠航有些意外的是，那王叔曼竟一臉輕松地笑著，然后還有心情端起杯子并又吸溜了一口熱飲。
“唔……”
“事情是這樣的……”
“沒錯！”
“我確實知道他們要來，甚至還知道一個大概的時間，因為……”
“他們的暗物質坍縮引擎就是我給的，包括坐標也是！”
說到這里，那個王叔曼才緩緩放下了手中的茶杯，并在先伸手示意來遠航先不要激動后，接著，他才繼續往下說道：
“也正因為知道他們要來，我才迫切地想要掌控住大唐號這艘深空探索艦，因為它是我唯一的能反制的工具了。”
“所以……”
“接下來的事情你也知道了，我對那個圓球動了手腳，并導致了全艦兩百九十八人的昏迷，并還順利拿到了控制權！”
“而唯一的意外就是被孔娜那孩子發現了。”
“我那個學生就是不讓人省心，好奇心太濃，性格也不夠穩重，然后，她導致了你這個變數，差點就把我的計劃給打亂了。”
很難得地，在來遠航瞪圓著眼睛的表情下，那個王叔曼竟然笑著將來遠航一直弄不明白的事情給說了開來。
“！！”
“可是！”
“我還是不明白！”
“你既然出賣了國家絕密，又給了J國坐標，為什么又要對J國的戰艦動手？”
“這不是前后矛盾嗎？”
來遠航有些目瞪口呆。
“還有！”
“就算你要攻擊那J國的戰艦，為什么要把船上的人都弄昏迷？”
“你如果直接把事情告訴張仁艦長他們，難不成，他們會坐視不管？”
接著，他又有些激動地反問道。
在來遠航看來，對方做那種事情就還是太過于冒險了，一個不小心就會萬劫不復，到時候，對方說不定就真的把船上的那兩百九十八人，包括他在內都給害死！
“哈！”
“年輕人，你還是太天真了……”
王叔曼搖了搖頭，并給了來遠航一個玩味的眼神。
“這種情況下……”
“你要我怎么做？”
“難到，讓我跑去跟張仁張艦長說：我提前透露了引擎的絕密給外國人，然后，還大概知道那些人抵達的時間，讓他提前準備去攻擊？”
“你覺得……
“他是接受我的建議提前做準備的幾率大，還是直接讓人把我給抓起來的幾率更大？”
“再就是……”
“你也看到了，J國來的可是一艘戰列艦，而且來勢洶洶，擺明了不安好意，你覺得，除了我的那種辦法，別的法子有用？”
“那個張仁艦長，他會接受我的建議，提前布置聚變裝置？”
冷笑著，那個王叔曼一連好幾個問題，直接問得來遠航啞口無言并老半天都說不出一句反駁的話來。
“至于我為什么給了他們坍縮引擎卻又要攻擊他們……”
“那涉及到一份交易。”
“不過，那交易已經完成了，現在攻擊他們是我的個人意愿，這樣說你接受嗎？”
說完，對方無所謂地朝著來遠航看了過來，并等著他的反應。
“你……”
“你到底是誰？”
“還有，你又代表著哪一方？”
許久，來遠航才回過神并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接著又皺著眉頭對著那個王叔曼質問道。
“這個問題有點深度，不過……”
“誰又知道呢？”
“說起來，這就不過是我的救贖而已。”
那王叔曼先是微微一怔，接著，才喃喃自語般繼續開口，就那么似笑非笑地看著來遠航說道：
“本來嘛……”
“我準備自己做下這一切，然后消除某些關鍵性的證據，到時候再編個借口，回地球去后就說這一切都是個意外？”
“屆時，我再幫你這個嫌犯稍稍辯護一下，說你應該不是故意，加上看在你作為我的左臂右膀和在南冥星期間立的功勞，那最后，說不定就是一個你好我好大家伙的完美結局？”
“可誰曾想……”
“人算竟不如天算啊……”
苦笑著，在說出了對方自己原本的那全盤計劃，直說得來遠航目瞪口呆并后背發涼后，那個王叔曼這才搖搖頭并嘆息了一聲。
來遠航聽得出來，對方的那小算盤顯然是打得啪啪響的，而且，那計劃是真的很有操作成功的可能性！
“不說了。”
“總之，我不后悔我的所作所為！”
嘆息過后，那王叔曼的表情很快就變得釋然和振奮起來，顯然是個心理素質極高的家伙，做下所有的事情后，竟還能那么一副沒有什么大事的樣子。
“……”
“王叔曼，你還沒說呢。”
等了一會，看到對方不說話了，來遠航只得咬牙再次問道。
“你到底是誰？”
“你又代表著哪一方？”
因為，他怎么都想不明白，為什么對方明明出賣了國家的利益，還導致了J國獲得了關鍵性技術，對方明明是個技術間諜，可臨到頭卻又反倒出手并提前布下了那陷阱，將那J國的戰艦給瞬間炸成稀爛，還讓其變成流星雨并極力去起存在過的痕跡？
總之！
那種種一切，在來遠航看來，對方做過的事情就確實是前后矛盾的，他不能保證對方說的全是實話，也更不敢完全去信任對方。
“年輕人。”
“這個世界可是很復雜的，善惡好壞之間的界限，可沒有你我想象中的那么簡單。”
“事情的本身……”
“它從來都不是‘非黑即白’的。”
“而人也是一樣！”
“就比如我！”
“你說……”
“我究竟是罪大惡極呢，還是一個大英雄大功臣？”
“畢竟，我保住了南冥星，保住了國家的利益，不是嗎？”
今天，或許是王叔曼和來遠航在出航一來說話說得最多的一次了。
而且，讓來遠航有些難以接受的是，對方做了那種事情后，竟還能都表現出一副很輕松的樣子，就比如現在，竟還有心思跟他開著玩笑，那讓他心下百般滋味，不知道該說些什么才好。
“……”
“我不知道！”
“但……”
“我只知道，從你泄露引擎機密，從你害得全艦兩百九十八人昏迷的那一刻起，你就肯定是犯罪了！”
緊皺著眉頭，來遠航遲疑思索了一會，在最后，他只能這么警惕和保守地地回答著道。
對方功勞好像確實有，但同時，對方的功勞又是在對方出賣國家利益的基礎上才發生的，所以，這個事情來遠航沒法判斷，這就像是玉環說的，她不是法官，他也不是，他們都沒權力去評判或是審判對方。
“嘖！”
“你說的沒錯！”
“這倒是個事實，仔細想想……”
“我犯的事情似乎還真的不小？”
聽到來遠航這么一說，那個王叔曼一拍大腿，竟漸漸地變得愁眉苦臉起來，也不知道是不是裝出來的。
“……”
來遠航無言以對，也沒有再說話，只是定定地看著對方。
“對了！”
“來遠航……”
“眼下有一個麻煩，需要你盡快去解決。”
突然，在來遠航沒想好去說點什么時，那個王叔曼卻突然又一拍腦袋，接著裝作才想起什么一般，回過頭來一驚一乍地朝著來遠航說道：
“昨天！”
“我看到敵人的一艘救生艇朝著南冥星登陸下去了。”
“你知道的，當時我正忙著安裝聚變裝置，就沒有辦法去追擊，所以……”
“年輕人！”
“算算時間，現在對方應該已經登陸成功了，很快，你將要面對J國一百多人的反撲，他們之中很可能有一部分是職業軍人，且可預見性地，他們肯定會攜帶有武器！”
“畢竟，那可是一艘軍用戰列艦！”
耷耷肩，那個王叔曼竟用那種無比輕松的語氣跟再一次被嚇得目瞪口呆且脊背發涼的來遠航這么說道。
“我勸你最好是趕緊養好精神，比如去睡個好覺，然后……”
“做好戰斗準備？”
說完，神秘地笑了笑，然后對方也不等來遠航回過神來，便關閉掉了通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