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紛紛，舊故里草木深，

我聽聞，你始終一個人。

斑駁的城門，盤踞著老樹根，

石板上，回蕩的是，

再等……”

車載收音機里，飄出一個清澈冷冽的聲音，把等待這件事吟唱得蕩氣回腸。而秦臻的思緒也隨著這首《煙花易冷》飄到了那座她從沒去過的江南名城。她又何嘗不是在等待？即便她也知道這場等待，極大可能就像漫天散落的煙花。但在心里的某個角落，她還是隱隱期待著的。

忽然，林志炫的歌聲戛然而止，也將秦臻飄遠的思緒瞬間扯了回來。

緊接著，車載收音機里傳出了秦臻熟悉的版頭——“健康大講堂，呵護您的健康……聽眾朋友，今天健康大講堂為大家請來的是，男科專家……”

正在秦臻覺得十分尷尬的時候，出租車司機果斷關掉了收音機。可他接下來的話卻讓秦臻更尷尬了。

“這交廣真是聽不下去了。廣告時間越來越長不說，還凈是什么男科醫院，什么不孕不育的，都啥玩意？我拉你這樣的小姑娘，都不敢開收音機，不一定播出來什么呢，都鬧耳朵。唉，還不如聽聽我自己的手機呢！”

雖然，秦臻知道這位司機只是向乘客抱怨，而并不知道她就是交廣的節目部主任，但還是慚愧地低下了頭。

其實，這不是她第一次聽到類似的抱怨了。可廣告關系著全臺的收入，她在節目改版的時候，也不得不將更多的時間留給廣告部。而她也清楚，這樣下去，節目質量會越來越差。

就不能想個兩全的辦法？

第二天，秦臻敲響了吳曼辦公室的門。

“曼姐，最近我聽到很多聽眾反應，我們的廣告太多了。而且，那些賣藥坐堂的，內容都挺低俗。聽眾對此，很不滿。我覺得，是不是有必要跟廣告部協調一下呢？”

秦臻坐下后，開門見山說出了自己的意見。

吳曼皺了皺眉，然后嘆了口氣，說：“你反應的這個情況，我不是不知道。但是，我們交廣并沒有獨立的廣告部。現在的廣告部是負責電臺三個頻道的。我的權限也管不到那邊。其實，我之前跟廣告部的陳主任也反應過這個情況。但是，他也有他的難處啊。”

“他有什么難處啊？”秦臻一臉的困惑，“之前，沒播這些亂七八糟的，我們也運行得挺好啊！而且，那時候聽眾都愛聽，收聽率高了，他們廣告傳播的效益不也跟著擴大嗎？”

“小臻，你真的覺得，我們現在收聽率下滑，就簡簡單單是因為廣告時間長，質量差？”

秦臻愣了一下：“那、那不然呢？”

吳曼拿過了自己的手機，放在了秦臻面前，繼續說：“你看到的廣告的問題，那是結果。而正真的原因是這個。”

秦臻低頭盯著那臺小米手機，眉頭擰了起來。忽然，她眼睛一亮：“是因為智能手機。對，因為智能手機的普及，大家更喜歡在手機上聽歌、看劇，看小說什么的。所以，聽廣播的人就少了。”

“沒錯。”吳曼點點頭，“不止是廣播。現在電視的收視率也比以前低了。這就是新媒體對傳統媒體的沖擊。你想啊，我們交廣的受眾主要是司機。可現在手機上有藍牙，可以直接與車載媒體連接，聽歌，聽小說，聽評書，應有盡有，還能自主選擇。誰還會眼巴巴地守著收音機呢？”

“是啊。”秦臻憂心忡忡地點點頭。

吳曼接著說：“而廣告部之所以接了大量的廣告，還弄了好幾個坐堂，就是因為之前長期合作的客戶看不到以往的效益，不再繼續合作。而廣告部不得不降低價格來沖量，這樣才能保障收益。而那些賣藥的，是目前利潤最高的。”

“可，這也不是長久之計啊！”秦臻嘟囔道，“廣告效益還是取決于在受眾中的影響力，節目都沒人聽了，廣告價格再低也沒影響力了呀！”

吳曼苦笑：“你以為這個道理，領導不懂？廣告部不懂？可眼下，這都是沒辦法的辦法！現在好歹我們還算穩定。如果真的轉企了，那還不知道會怎么樣呢？”

“轉企？”秦臻又懵了，“這又是什么？”

吳曼輕嘆一聲，然后擺了擺手：“先別問了。到時候，你就知道了。不過，這也都是未知數，也可能不會發生。”

“哦。”秦臻沒往下問。

“行了，你反應的問題呢，我再想辦法跟陳出任溝通溝通。你節目這邊還是不能放松。就算時間減少了，但質量不能下降。再多想想吸引聽眾的辦法。”

“好，那我去工作了。”

秦臻聽出吳曼想結束這次談話了，起身向門口走去。可當她的手搭上門把手的時候，忽然遲疑了。

秦臻緩緩轉身，用一種復雜的眼神看著吳曼：“曼姐，如果我們當年實現了網絡直播，是不是也可以用智能手機收聽了？是不是，就不會有這次危機了？”

這些年，秦臻雖然沒跟林風保持聯系，但卻一直關注著他的“樂聽網”。她以“臻愛隨風”的名字辦的節目也在持續更新。所以，秦臻知道，“樂聽網”早在半年前就有了自己手機APP。她在上面也聽到了其他地方電臺的節目。

吳曼的表情很無奈。她笑著搖搖頭，淡淡說了句：“可惜，沒有你說的那個‘如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