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咳……”
這小子真記仇。
都陳芝麻爛谷子的事情了，提它干什么？
不過陳盛心虛得很，畢竟他的窺伺行為不僅沒有停止，還愈演愈烈，甚至連工具都升級了。
“小討厭？”
“是我?！?/p>
陳盛問道：“你現(xiàn)在叫什么名字？”
“回高叔叔，我叫做小狄。不是荻花的荻，而是北狄的狄，有‘鹿’的意思?！鄙倌臧咽执瓜聛?，保持著親熱的笑容。
陳盛點著頭。
果然是小狄，眉眼間和他的母親實在太像了。
日月輪轉(zhuǎn)幾度秋，如今謝三少的兒子已經(jīng)長成，那個愛吃零嘴的小討厭再也一去不返。
小狄感慨道：“七年了，高叔叔的容貌竟然沒有變化，還是過去的老樣子?！?/p>
陳盛道：“嘿，我的確還是老樣子，可你的變化卻太大了，你現(xiàn)在殺人就像殺小雞似的?！?/p>
“……”
沉默半晌，小狄嘆著氣：“沒爹的孩子又能如何？我行事若不強硬些，還不被別人欺負(fù)死？怕我、恨我、罵我都可以，但絕不能輕我、賤我、辱我。”
一句“沒爹的孩子”聽起來非常心酸。
令人無從以對。
陳盛不知道應(yīng)該說什么，只好也閉上嘴。
小狄又道：“真人面前藏不了假，高叔叔想必是了解我的身世的。當(dāng)年在小樹林中，你把我定住，然后……”
陳盛又咳嗽起來，搶著道：“好了好了，別說了，確實了解?！?/p>
偷聽加偷.窺，尷尬加倍，唉。
“了解就好?！?/p>
小狄笑著道：“那叔叔不妨猜一猜，我此行的目的？”
陳盛道：“你趕到這種小地方，一出現(xiàn)就奪了我的權(quán)力，無非是想把全城的眼線掌握在自己手中，真相并不難猜的。而且你剛才也說過答案了，殺阿吉……阿吉便是謝曉峰?！?/p>
聽到“謝曉峰”三個字，小狄瞬間變得全無表情。
眸子里卻燃燒著烈焰。
痛苦與憤懣交織。
仇怨與屈辱糾纏。
他緊緊地握著拳頭。
“是啊，有些東西早該解決的，我已經(jīng)將滿十五歲，不能再等了……”
——小狄從娘胎里就被父親拋棄，在母親的家族又不受重視，好像永遠(yuǎn)也不能“見光”，他所遭受的種種磨難，普通人恐怕難以想象。
被拋棄的孩子要是不恨他爹，那才叫見鬼呢。
“高叔叔?！?/p>
“嗯。”
小狄盯住陳盛，一字字道：“在必要的時候，你能不能助我一臂之力？”
“幫著殺掉你父親？”
“對。”
“可以！”陳盛的眼皮連眨都沒眨。
“……”
小狄的神色頗有些狐疑：“叔叔答應(yīng)得這么快，莫非跟當(dāng)年說肚子疼一樣，是在騙小孩？”
“不可能，我是天尊的人，當(dāng)然要效忠本組織了。而且，殺死謝曉峰就意味著名利雙收，我怎么會拒絕？”
“真的嗎？”
陳盛一本正經(jīng)：“真的！”
小狄猶豫片刻，終于點點頭：“那好吧，我信你?！?/p>
“哎……”
話談到這兒，似乎就告一段落，下面應(yīng)該付出行動了。而小狄卻并不著急，抬起手“啪啪”拍了兩下。
從門外迅速閃進(jìn)一個漢子，進(jìn)來抱拳行禮。
“屬下見過大老板，右香主。”
此人神色精明，看上去大約有二十七、八歲。陳盛忽然覺得在哪見過他，這位兄弟好像也是一個小頭目，至于是混哪片的就不清楚了。
“張三。”
“在！”
小狄淡淡地問了句：“城南情況如何？”
張三沉聲道：“回稟大老板，老婆婆母子還在室內(nèi)養(yǎng)傷，都躺著不能動，小麗負(fù)責(zé)照顧他們，幫著熬熬藥什么的。而那個阿吉并沒有異常舉止，始終守在院子里。”
“嗯。別的呢？”
“按照大老板吩咐，我已經(jīng)派人封鎖了官道、碼頭、以及所有出城的小路，除了弩箭和暗器之外，兄弟們還都配備了‘穿云箭’，只要有異動發(fā)生，立刻就會互相通報。另外，小麗常去的那家藥館，屬下也命人盯死了。相信阿吉他們就算生出翅膀，也飛不出去?！?/p>
小狄露出欣賞的表情：“很好，做的不錯，此事如能順利達(dá)成，以后就由你接任左香主一職。”
張三一怔，然后狂喜道：“謝大老板栽培，屬下必定盡心盡力，為主上分憂。”
陳盛在旁邊：“……”
艸！
原來小狄并不是剛來，他在外面早已經(jīng)展開秘密行動，布下了天羅地網(wǎng)。
自古英雄出少年，跟慕容秋荻一樣，小狄也是天生的領(lǐng)導(dǎo)者，這樣的老練和心機，當(dāng)真令人害怕。
有因必有果，有來必有往，謝曉峰當(dāng)年釀下的苦酒，是時候自己嘗嘗了。這，就叫做報應(yīng)。
“張三，你辛苦了，先下去休息吧。”
“是，大老板?！?/p>
等到張三離開，小狄又對著陳盛說：“叔叔，還有件事情我要跟你商量一下?！?/p>
“你說。”
“我初來乍到的，沒地方去，能不能先住在你的公館里？這樣我們見面更快，也方便談事?！?/p>
陳盛道：“你不急著動手？”
小狄的表情很神秘：“可能還要再等等，咱們來個引而不發(fā)。”
“等什么？”
“等幾個人。”
“什么人？”
小狄賣個關(guān)子，沒吱聲。
“……”
看他的樣子，似乎早就把一切都計劃好了，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中。
小狄雖然年紀(jì)輕，心思卻深得很，謝曉峰恐怕有麻煩了。
這一出“父子相殘”，不知會演變成什么局面？
陳盛最后笑著道：“沒地方住好說，我那邊地方大，你千萬別客氣。咱們走！”
……
謝曉峰狀況堪憂，老苗子一家還有兩個傷者，他好像的確無路可退，變成了待宰的羔羊。
談話結(jié)束，小狄果然跟著陳盛往公館而去，暫時沒動手。
？？？
剛從馬車上下來，他們兩個都愣住了。
只見公館的門廊外面，居然站著一排女人！
確切地說，是五位婀娜多姿的夫人，和一群大丫鬟、小丫頭、粗使的老媽子，數(shù)量最少也有三十多個。
小狄壓低了聲音：“高叔叔，怎么回事，怎么有這么多女人？”
“我，我也不知道?！?/p>
“是不是你在外面四處耕耘，然后犯下的情債？”
陳盛狠狠挖了他一眼：“什么耕耘？什么亂七八糟的！你自己先進(jìn)去，我問問情況?！?/p>
“哦。”
小狄滿臉的同情，又想笑又憋得難受：“叔叔，保重身體啊?！?/p>
“……”
陳盛打起精神，趕緊走過去行禮：“嫂嫂們好，請節(jié)哀?；⒏绲暮笫滦〉苷谵k，至于他的仇……”
最先說話的是鐵虎的大夫人，她神色剛硬，并沒有半點悲戚的表情，也沒有還禮。
“仇就不用報了。”
陳盛怔?。骸盀楹?？”
大夫人道：“鐵虎是什么人我最清楚，能夠殺死他的人，未必就殺不了你。我等又何至于再造事端，給他的兄弟帶去災(zāi)禍？”
陳盛感到非常意外。
既然不是催促報仇，那你們這興師動眾的跑過來，到底為什么？
“死者長已矣，存者且偷生。我姐妹今日厚顏造訪，是有一件鐵虎的遺物要交給你，你不妨先看看。”
鐵虎的遺物！
他帶著必死的決心出門挑戰(zhàn)謝曉峰，臨走時居然給自己留了東西？
“哦，此物何在？”陳盛表情一正，連忙問道。
大夫人沒開口，直接將東西遞到他的手上。
陳盛接過來一看，那東西原來是一幅畫，畫作的內(nèi)容是常見的《宴飲圖》。
只見清朗的夜色下，兩名男子正在把酒言歡，身側(cè)不僅有美酒映月，還有美人如玉，吹拉彈唱，各帶歡顏。
“……”
真好??！
陳盛難免被觸動了。
因為上面畫的竟然是他。
他、鐵虎、和幾位嫂子，每一位的形象都精彩傳神，就像縮小的本體一般。
“這是鐵虎大哥的手筆？”
“對?！?/p>
陳盛點點頭：“他的意思我明白。嫂嫂們，其實都不用說，我會保證你們?nèi)蘸蟮摹?/p>
大夫人截口道：“你不明白?！?/p>
“嗯？”
大夫人上前半步，把那張畫的最左側(cè)折了一下，完了將折過的內(nèi)容向后邊翻過去。
她折掉的那個部分，正是鐵虎的。
如此一來，畫面上便只剩下陳盛一個男人，和一群女人。
陳老爺安靜了幾秒鐘。
他突然雙眼放光，用手指著公館。
“快！大家快請進(jìn)，一個都不要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