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忌小姐沿著時光長河，向著更深處的歷史而去。
已經有些年頭的房門上張貼著白色挽聯，客廳不知何時被設置成了靈堂，那對黑白相框之中的夫妻正沖著她微笑，五顏六色的花圈遮掩住骨灰盒的一角，一對長明燈正散發著柔和的燭光。
約莫四五歲模樣的懵懂孩童跪在遺像跟前，伸出手有些貪吃地想要去抓貢桌的水果，同他一起跪在旁邊二十出頭的姐姐臉色平靜，看不出悲喜，只是一言不發地打掉他的手。
姐姐跪了一會兒之后便起身朝著另一個房間走去。
很快，從里面傳來了激烈的爭吵，伴隨著一聲清脆的耳光聲，女子憤怒地拿起手包奪門而出。
“姐姐，你等等我好嗎？”
……
“沒用的東西，連個碗都不會洗！你給老子哭什么？老子當初真是瞎了眼才會把你領回來！”
滿身酒氣的中年男人看著碎了一地的瓷碗眼睛都紅了，“咚”地一聲大力將酒瓶杵在桌上，狠狠一腳踹在時年只有七歲的少年身上，連帶著破破爛爛的房子都跟著搖晃了起來……
少年跌跌撞撞地從地上爬起來，稚嫩的手掌上滿是被破碎瓷片劃破的傷口，鮮血正順著手指不斷流下匯聚到坑坑洼洼的地上。
……
殘陽似血，正值深秋時節，街上的行人寥寥無幾，十一二歲身著某小學校服的少年背著書包面無表情地走上過街天橋，一片金黃的銀杏葉從半空中飄落而下，他輕輕伸出手撥開，手背上隱約可見半片創可貼，孤兒院已近在眼前。
“你們沒有了爹和媽，你們全部都沒有家，又無親友幫助你，孤苦伶仃怕不怕……
啊嘿嘿嘿，啊哈哈哈，我們從來不害怕！”
福利院內隱隱傳來美妙的歌聲，阿姨們正賣力地在為兒童節的演出排練……
禁忌小姐搖晃著折扇，這座黑暗的夢境世界已經走到了盡頭。
……
元陽猛的從夢中驚醒，大聲喘著粗氣，抬眼便看見仿佛從未離去的禁忌小姐。
她靜靜地站在月光下，嘴角掛著若有若無的笑意，黑夜為她披上一層輕紗。
“做噩夢了？”
她慢慢地靠近了，白皙的手指像是雨后新出的筍牙尖兒一般輕輕拭干少年臉上的淚水。
“還…還好。”
第一次和禁忌小姐近距離接觸，元陽有些不知所措，只能吞吞吐吐地回答道。
“唯有接受坎坷命運，才有機會逆轉結局……”
她只是說了一句話便讓元陽陷入了沉默。
凡人在永恒不滅的神祇眼中不比一只草履蟲要復雜。
元陽不知道他是怎樣度過剩下的黑夜的，不過下一次睜開雙眼之時天已經亮了，想來應該是禁忌小姐又用了什么魔法吧？
他向窗外看去，昨晚下了大雨，天空還有些灰蒙蒙，元陽揉了揉干澀的眼睛戴上眼鏡，剛有些迷糊地走出房間便聞到一陣香味。
茶葉蛋、水果沙拉、豆腐腦、油條、小籠包……遠處的餐桌上擺滿了各種各樣的早點，一束散發著七彩虹光的鮮花正插在玻璃瓶里，客廳里正在播放某都市愛情劇。
而禁忌小姐正坐在椅子上悠然地呡著一杯紅茶，翻看著他書架上的一本書。
一切都顯得那么的和諧自然。
“你來了？”禁忌小姐沖他微笑，并指了指擺滿餐桌的早點，“看看有沒有什么不合口味的。”
“等我…我先去洗漱一下。”
元陽有些不敢相信，他這一生還從未享受過這般待遇，或者說性子孤僻的他早就接受并習慣了無人愛他的生活。
“那你可要快些，涼了可就不好吃了。”禁忌小姐向他點了點頭，低下頭來繼續津津有味地翻看手上的書，“對了，記得用水翹起來的頭發壓下去，都快亂成雞窩了……”
約莫五分鐘后，元陽頂著濕漉漉的頭發坐到了餐桌前，拿起一顆茶葉蛋開始慢慢剝皮。
兩人相對而坐，像極了相親相愛一家人，正在享受清晨這美好的時光。
“食草者善走而愚，食肉者勇敢而悍。食谷者智慧而巧，食氣者神明而壽，不食者不死而神。”
禁忌小姐津津有味地念出書上這段話，“這篇記載倒是揭露了進化的本質，不過倒是你年紀輕輕的，為什么會喜歡看這種書？”
“因為寫小說也要有點依據啊。”元陽撓了撓頭，有些無奈地說道：“不然會被某些挑刺的杠精讀者狂噴的。”
他從孤兒院出來之后，唯一的收入來源也就只有這個了。
“那你覺得不食者不死而神這句話真正的含義是什么？”禁忌小姐合上書，略過了這個話題，笑吟吟地開始講述進化的本質，“提示一點，低級的文明爭奪物質資源的控制，高級的文明爭奪宇宙規則的控制，而規則到底從何而來？”
“規則從‘無’中而來。而‘食’則可以看做對外界能量的攝取，而‘不食者’卻不死，就代表其突破了‘能量守恒’，像概念那樣可以看做是‘永恒’一類的存在？”
幾乎不用經過思考，元陽不假思索地回答道。
“確切一點來說，規則是從‘混沌’中來。”禁忌小姐糾正了他的回答，
“你可知在無盡的‘混沌’中，真正的權利是什么？是強大的力量，還是無所不知的智慧？
其實都不是，真正的規則乃是那為數不多的本源規則，在混亂的無盡混沌之中永恒不變的本源規則才是那至高無上的權利！
而依托本源規則而存在的即是抵達永動之境的神祇，時空對祂們來說就像一張白紙可以隨意折疊涂改。而在其上還有更加……”
“當然了，這些離你還太過遙遠了。”說到這里，禁忌小姐卻是話鋒一轉開始閉口不談，“了解這些暫時就足夠了。”
“可惡，又說話只說一半…”元陽抽了張紙擦了擦嘴，只能在心里默默吐槽道。
他微微抬起頭，看向品著紅茶的禁忌小姐，卻見少女新月一般娟秀的柳眉卻在此刻緩緩皺起。
元陽：“……”
“她該不會對我用了讀心術，偷聽了我的心聲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