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治安隊,林譯打了個哆嗦,裹緊了衣服。
看了看表,二十四點零八。
搭上出租車,說了目的地后,司機一腳油門,向遠處駛去。
半個小時后,在一家酒吧門前停下。
林譯翻出一張名片,抬腿走了進去。
五彩斑斕的燈光閃動,干冰散出的霧氣彌漫其中,無數男女正隨著震耳欲聾的音樂瘋狂搖擺。
香檳開啟的‘砰砰’聲,更是引來陣陣尖叫與狼嚎。
左側一群人正在打臺球,那個‘臺球少女’也在,看見林譯,頓時投來一個白眼。
這個時間,一些人已經休息,另一些人的生活才剛開始。
剛在吧臺坐下,一股香水味就飄了過來。
“弟弟,跟姐走。”一個渾身酒氣,打扮時髦的中年女人,從手包里抽出一沓鈔票晃了晃,“今晚把姐伺候舒服了,這些都是你的。”
林譯笑了笑,附到女人耳邊小聲說了什么。
女人嚇得一個趔趄,尖叫著向門外跑去。
“哈哈哈……”吧臺里傳來一陣爽朗的笑聲,調酒師邊切著檸檬邊問,“我很好奇,你對她說了什么。”
“秘密。”林譯看向案板,“刀法不錯。”
“熟能生巧。”調酒師問,“啤酒?洋酒?今天我請。”
“來杯檸檬水吧,一會還有事要處理。”
調酒師點點頭,在杯里放了片檸檬,倒上溫水,放到林譯面前。
林譯喝著水,打量著吧臺里的調酒師。
干凈利落的背頭,帥氣的臉龐,整齊的職業裝一塵不染,和第一次見面一樣。
時間一秒一秒的過去,場中的氣氛也由高潮進入尾聲。
照明燈隨著散場藍調亮起,人們也三兩成群,相互攙扶著離開。
整個酒吧突然陷入了一種詭異寂靜的氛圍中。
“哎,終于下班了!”調酒師伸了個懶腰,扭頭看向林譯,“喂,打烊了,等啥呢?”
“等你啊。”林譯笑了。
“哈哈,那你來錯地方了,出門左轉五百米,那有間酒吧更適合你,以你的條件絕對會被瘋搶。”
“沒錯,等的就是你。”林譯眼中閃出一抹冷厲。
“韓霄。”
調酒師先是一愣,突然咧嘴一笑:“那你找錯人了,我姓付。”
“復仇的復嗎?”
調酒師臉色猛然一變,死死盯住林譯,身體微微向前,腳尖緩緩向里彎曲。
刺眼的照明燈下,宛如一頭饑腸轆轆的獵豹,準備向獵物發起致命一擊。
林譯坐在吧臺外,右手杵著下巴,調酒師站在吧臺里,身體微曲。
兩人一動不動,就這么相互盯著對方。
藍調依舊響著,悠揚舒緩的旋律傳遍了酒吧每一個角落。
“怎么發現的?”
“今天無意中看到了你學生時的照片,恰好我的記憶力比較好。”林譯喝掉最后一口檸檬水。
“沒想到啊!”調酒師輕笑,“想嘗嘗‘往事’嗎?”
林譯想了想,點點頭。
“從前有父母姐弟一家四口,從弟弟記事開始,父母身體就不好,生活和學習全靠姐姐照顧,做飯洗衣,輔導功課。”
調酒師把調好的酒推到林譯面前。
“有一天,弟弟無意中從鄰居口中得知,自己與這個家并沒有血緣關系,只是撿來的一個棄嬰。
原來是這個家給了他第二次生命,弟弟暗暗發誓,要用一輩子報答這種恩情。
后來姐姐順利的考上了重點大學,一家人高興得一夜沒睡。
開學前某一天,姐姐對弟弟說,她的幾個同班同學約她出去玩,可弟弟萬萬沒想到,這竟是兩人最后一次見面,當初弟弟要是攔著……”
調酒師猛灌了一口啤酒,臉上露出無盡痛苦之色。
“當弟弟得知姐姐被奸殺后,整個人傻了,知道治安隊還沒抓到兇手,就去找那天和姐姐一起出去的同班同學,請她們幫忙。”
“可是!”
調酒師雙眼猛然睜大,啪!手中酒瓶碎裂。
啤酒瞬間灑了一地,殷紅的鮮血順著扎在手中的玻璃碴緩緩滴下。
“媽的!那幾個臭婊子竟都不肯!還有她們父母說孩子要上大學了,會耽誤前途!”
啊——
突然,不遠沙發角落傳來一聲刺耳的尖叫。
兩人同時望去,就見那個‘臺球少女’正一臉驚恐地看著這里。
調酒師立刻扭轉身體,握緊了拳頭。
“滾出去!”
林譯沒想到她還在,厲聲呵斥,同時做好準備。
少女終于繃不住,‘哇’的一聲,捂著嘴跑出大門。
燈光依舊明亮。
雖然曲子變了一首又一首,卻都是那么舒緩悠揚。
林譯喝了一口雞尾酒,還是那么辛辣上頭。
“父母本來身體就不好,更是受不了這樣的打擊,先后離世。跪在三幅遺像前,弟弟發誓一定要讓他們血債血償,既然正常方式解決不了問題,他就用他的方式解決。
于是他邊打工邊學習,每天堅持鍛煉身體,進行各種體能訓練,學習各種機械知識。
為了不引起懷疑,他把一個身材差不多的流浪漢請到家里灌醉,看著熊熊燃燒的大火,他明白這一切終于開始了。
當他再找到那幾個臭婊子,你猜她們怎么說?
原來她們知道事件經過,自己先跑了!”韓霄一拳砸向吧臺。
“怕耽誤前途是吧,死了就不用怕了,你是沒看見,那三個臭婊子跪地求饒的情形多有趣了,有一個還嚇尿了,哈哈哈……”
韓霄肆無忌憚地大笑著,手上的疼痛讓他臉部肌肉有些扭曲。
“從她們口中得知兇手信息后,他制定了詳細的計劃,把那四條狗抓到一起,當聽到他們痛苦哀嚎著說對不起,他就想笑。
他們不需要說對不起,因為他只想讓他們感受同樣的痛苦。”
林譯喝了一口酒,靜靜聽著。
“這兩只雞發現自己同學被殺,先后逃出青林來到東川,害得我好找。不過雞就是雞,一個給錢就能上,一個為了上位睡遍劇組。
遺憾的是,等找到這兩只雞,已經過了報名升學的日子,本來為了紀念姐姐,計劃九月一號動手的。
里面是我這么多年搜集的證據,包括他們陳述的犯罪過程。”
韓霄掏出一個U盤放在吧臺上,揚天長嘆,“十年啦!你們的在天之靈終于能安息了!”
“問你個問題。”韓霄看向林譯,“你說遲到的正義是正義嗎?”
林譯沉默了一會,搖搖頭。
“不是?”
“不知道。”
“哈哈哈,要我看肯定不是,它最多算是真相。所謂遲到正義根本就不成立。
它是人們對發生的事實,卻無力改變的自我安慰,更是為了逃避責任而杜撰的說辭。”
林譯皺眉看著韓霄。
“所以,你用這種方式,來踐行你所謂的正義?”
“難道不對嗎?”舔了舔手上的鮮血,韓霄眼中帶著一抹狂熱。
林譯望向頭上的照明燈,喃喃道:“我雖然不清楚正義的具體含義,但接受的教育告訴我,肯定不是你這種方式。”
“放屁!”
韓霄身體顫抖,因為失血,臉上浮現一抹蒼白,在燈光照射下格外瘆人。
“正義的本質是什么?誰又能定義正義?既然沒人能定義,我做的一切為什么就不是正義?”
看著眼前張牙舞爪的男人,林譯發出一聲冷笑,一口喝光雞尾酒,猛地站起身。
“如果按你說這就是正義,若流浪漢也有家人,知道流浪漢已經死亡,而且還是那種死法,他們的心情可能也會和你失去親人時一樣,那種感覺你一定深有體會吧?
而你,為了實現自己的目的,卻給無辜的人帶來同樣的痛苦。
我問你,你和你眼中的那些狗有什么區別?”
韓霄目瞪口呆,這番話宛如一根鋼針狠狠扎在了他的心上。
刺眼的燈光下,林譯橫眉怒目。
“說!”
“有什么區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