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越下越大,從一開始的微微細雨,變成現(xiàn)在的瓢潑大雨,伴隨著雷聲滾滾,夏天即將到來。
徐白芷解下肩上的紅色披風,遞給身后的侍女。
她接過侍女手中的傘,停在廣順街徐福記的分鋪前。
只見她微微頷首,側著窈窕身子,伸出一條手臂做出一個“請”的姿勢,頗有大家女掌柜的氣勢。
身材臃腫,臉大腰圓的黃侍郎笑瞇瞇地看著徐白芷。
同時遞給身邊徐家二叔一個男人間的眼神,這才撩擺準備登上臺階,進入鋪子查看賬冊。
徐家二叔心領神會,秒懂黃侍郎眼神中的意思。
‘徐白芷,這可是戶部侍郎的意思,把你送出去孝敬,想必老不死的大哥也不會怪罪我,至于家里,你那個快要病死的肺癆鬼丈夫,那就更沒什么意見。’
徐家二叔的嘴角,忍不住咧到天上。
“啪嗒!”
街邊,茶鋪攤子上。
一位年輕人高舉自己的右臂,大拇指抵在中指上,憑空打了一個響指。
聲音不大,被淹沒在嘩嘩啦啦的雨幕當中。
響指過后,一抹紅影好像接受到某種命令。
突然從街邊沖出來,沖入滂沱大雨之中,跌跌撞撞地從人群中硬擠過去。
妓女春秀看準那個長相猥瑣的老頭,“哎呦”一聲,撲倒在他的腳邊。
“我可算是找到你了,你個負心漢,你讓我好找啊。”
“嗚嗚嗚......”
這突如其來的一幕,把眾人嚇了一跳。
徐福記鋪子前的錢大鐘看著腳下哭泣的女子,一張臉變得十分愕然。
他嫌棄地甩甩腿,想遠離這位穿著暴露的年輕姑娘。
大家伙都看著呢,你給我搞這套?
錢大鐘活這么一大把歲數(shù),自然也知道,現(xiàn)在不是自己露臉的時機。
更何況,這個露臉,最后的結果八成不大好。
見錢大鐘要跑,春秀充分發(fā)揮自己戲精本色。
她也不嫌棄地上臟,抱著錢大鐘的一條腿坐在地上,說什么也不肯起身,嘴里還大聲喊著:“大家快來看呀,來給小女子評評理,評評理啊。”
不嫌事大的吃瓜群眾聞言,眼睛一亮,紛紛上前。
吃瓜?
我的最愛呀。
春秀痛苦流涕,滿臉淚痕。
言簡意賅地把自己的遭遇言說。
大致意思是這樣的:徐福記的酒保錢大鐘老不正經,逛窯子不給錢,白睡了她好幾回,還要求各種各樣的姿勢。
眾人聽聞,開始議論紛紛。
“咦,這不是徐福記的酒保錢大鐘嗎,怎么能這樣?”
“早就聽說他是個色鬼,年輕時候就是個負心漢,沒想到一大把年紀還要去窯子里嫖。”
“人家老當益壯,精力充沛,你管的著嗎?”
“那也不能不給錢呀。”
“對對對,不給錢怎么都不對,不能白嫖,反對白嫖!。”
“給錢,給錢,給錢!”
“錢大鐘,你怎么睡人家姑娘不給錢呀,虧你還是這條街上的老人。”
“錢大鐘,趕緊把錢給人家姑娘,一把半截入土的老骨頭也不嫌丟人,人家姑娘都鬧到你們店里來了。”
眾人七嘴八舌的議論,將錢大鐘渣男,嫖娼不給錢的行為坐實!
錢大鐘都快被氣昏頭了。
我我我....我都一大把年紀,去逛窯子,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啊。
再說,我沒逛過窯子,我也不認識這個女人啊。
“姑娘,你是不是搞錯了,我沒見過你啊。”
春秀抱著錢大鐘的大腿不撒手,聲嘶力竭道:“就是你,就是你,你大腿根有顆黑痣,我記得一清二楚。”
錢大鐘大腿根有顆黑痣,可是許舟花了二錢銀子,費盡心思,千辛萬苦才打聽到的。
為了這次報復,許舟把幾個月的俸祿全部都搭了進去。
勢必要把錢大鐘按死在這里。
黑痣!
大腿根!
錢大鐘陷入深深的自我懷疑之中,伸手撓撓額頭:
難道,難道我真的睡了她?
可我怎么一點印象都沒有啊。
廣順街徐福記的劉掌柜眼見事情越鬧越大,不好收場,趕忙上前阻止。他拉著錢大鐘背過身子,要他把話說清楚。
“你怎么搞的?非挑這個時候?東家和朝廷的大人物可都在場看著呢。”
錢大鐘欲哭無淚,滿是皺紋的一張臉十分無奈。
最后他只得指著春秀,對劉掌柜大喊冤枉:“掌柜的,我老鐘實在是冤枉啊,我根本就不認識她,不認識她呀!”
劉掌柜低頭看了楚楚可憐的春秀一眼,甩甩衣袖。
他蹲下身子,小聲對春秀道:“姑娘姑娘,別鬧了,現(xiàn)在不是時候。”
“姑娘姑娘……等日后,日后我定帶著他,親自上門給你賠禮道歉,你看這樣可好?”
春秀抱著錢大鐘的腿不肯撒手,搖搖頭。
“我不,我現(xiàn)在就要個說法,你們要是不給我個說法,我就不起來。”
“大不了我就是被這個糟老頭子白睡,你們丟的可就是天大的面子。”
許舟坐在遠處,對春秀的表現(xiàn)很是滿意。當初選這個去鬧事的人選,他可是專門研究過的。
這個人得不怕事,還得會鬧,而且還要蠻不講理。
綜合各方面因素考慮,許舟就把目標瞄準了價格低,出身窯子的妓女身上,出身青樓的還不行。窯子里的姑娘見過形形色色的客人,跟她們玩心眼,那可真是遇見老祖宗了。
劉掌柜比錢大鐘還要急,站在原地直跺腳,像熱鍋上的螞蟻。
時間一長,來店里視察的徐家二叔臉色一僵。
黃侍郎在這等著呢。
事情鬧大,讓黃侍郎怎么看待徐福記。
讓黃侍郎認為徐福記的酒保都是一些白嫖黨嗎?
這樣的徐福記還怎么入選皇商。
徐家二叔惡狠狠地吐了一口惡氣,瞪了身邊的侄女徐白芷一眼,小聲道:“侄女可真是好手段,不惜毀了徐福記也不愿意當皇商!”
恰逢黃侍郎來視察,門口就發(fā)生一件,對徐福記聲譽極其不好的事情。
徐家二叔想當然的以為這是徐白芷耍的心機,使的小手段。
徐白芷稍抬美眸,面無表情,身上始終是一股淡淡的清冷感。
對于二叔的指責,她并沒有承認,也沒有不承認。
她心里只是在想:這樣,似乎挺好,就是代價有點大。
商鋪的聲譽,可不是只靠賣出一兩壇子酒就可以挽回的,麻煩事還在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