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觀魚掌心里捏了一把汗。
場面安靜,只剩雨聲,他其實也在賭。
就在剛剛,有一像觸手一樣東西爬上了他的皮膚,寫下了“逃”“治安官”的字樣。
讓他一下豁然開朗,思考片刻,他說出這句話,再賭在場的悄悄幫助自己的這人不會無的放矢,也在賭自己用超凡視覺得到微表情不會出錯。
事實上,他賭對了。
韋天蛟雖然自信自己實力足夠強大,但是儺相的能力千變萬化,在有絕對的把握之前,沒有人敢小覷另外一個儺主,除非儺的級別相差實在巨大。
“好,我答應你,我放過他們,只要你把儺相拿過來給我。”
“還有放過你手中的人。”
“可以。”
“但我信不過你,所以你讓他們先離開……”
“不必了。”這時周文鏡打斷道,“只要蛟哥用了自己儺相的能力,他的話就絕對可信。”
什么意思……李觀魚皺眉,沒有聽信周文鏡的話。
“他的意思是,我一定會遵守我們之間的約定。”若不是為了那個儺龕,韋天蛟不會說這么多。
但儺龕到手后,李觀魚遲早是個死人,死人知道再多也無妨。
“比如,你們之中來一個人和我做個試驗。”韋天蛟道:“誰來?”
李觀魚自然不可能來,他需要與韋天蛟達成平衡。
高尚樓站了出來:“我來吧。”
“好,我們來做一個約定。”
大部分人一臉莫名其妙,高尚樓倒是保持鎮定:“好,你說。”
“那就約定你給我1000萬吧。”韋天蛟道。
高尚樓遲疑道:“好,但是我沒有……”他沒有那么多錢幾個字還沒說出,就感覺到渾身一緊,感覺身體被什么東西箍住,越來越緊。
“好了,約定作廢,我知道你沒那么惡臭多錢給我。”韋天蛟又對周文鏡道:“文鏡,我也約定給你3000萬。”
“好。”周文鏡十分自然。
然后韋天蛟身體也仿佛被什么東西束縛住,在眾人的視線里扭曲掙扎起來。
“約定……作廢。”周文鏡淡淡地說出這四個字,韋天蛟恢復了正常。
“呼……”喘了口氣,韋天蛟看向李觀魚:“你明白了么?”他的儺相有一個能力,約定與懲罰,在他的儺相的見證下建立約定卻未能遵守的,將會受到嚴重致死的懲罰,包括自己。
李觀魚壓下內心的震動,點了點頭。
不知道其他人的視角如何,但在他的視線里,方才不管是那眼鏡男還是韋天蛟,身體上都長出了一朵玫瑰花,從玫瑰花里爬出了一個瑰紅色的人形生物,將二人緊緊勒住,越勒越緊。
他隱約明白了韋天蛟要表達的意思,這人又一種力量,能夠懲罰達成約定并食言的人。
所以才說,達成了約定就一定會遵守嗎?
真的會有這種力量?但是信與不信,他已經沒有了選擇,何況,信與不信,也壓根不重要。
韋天蛟將李觀魚看見的那個生物召喚出來,依附在身體上,對李觀魚道:“我的儺相叫‘熱忱玫瑰’,人與人之間最基本的信賴,就是遵守承諾,不遵守承諾的背叛之人,無法瞞過熱忱玫瑰的眼睛,內心的愧疚會幫助它達成最終的審判。“
“你也擁有儺相,應該知道這種力量的恐怖。”
不好意思,我的儺相與你們比起來就像是個低配版……
原來這個紅呼呼的人形就是儺相,那剛才那個,李觀魚想到了提著大毛筆的那家伙,那家伙也是儺相嗎?
自己的儺相,難道也可以向他們這樣,召喚出來?可能力都是輔助性的這家伙,哪怕是召喚出來了,又有何用呢?
李觀魚此時真是體驗到了在鋼絲上舞蹈的刺激感,他一個連儺相都沒召喚出來的新人,居然開始了與大佬的博弈,籌碼還是那個自知根本不可能的“逃脫”。
若不是眼下情境是在危險,李觀魚都快被自己逗笑了。
“好,那我張起云與你達成約定,你把他們安全放走,我就把你要的儺龕給你。”
“成,放他們走。”韋天蛟倒是還算灑脫,果斷地揮手。那邊的安保人員和雅姐周文鏡聽命讓這些學生回到了門內。
“還有她。”李觀魚指了指被韋天蛟抓住的李錦鯉,韋天蛟露出一絲豫色,然后還是讓一個安保人員把昏迷的李錦鯉抱回門內,交到顧清寒手里。
反正李觀魚遲早都是他的掌中獵物,現在滿足他的要求也沒什么。
“好,我這就把這東西交給你。”
李觀魚朝韋天蛟走去,大雨之中,身姿別樣的挺拔。
一步一步,兩人的距離不斷縮短。
3m
2m
1m
就在這時,李觀魚驟然拔刀。
將所有的意念灌注在霜葉之中,雙手共同發力,冰霜凍結了雨水,在空中劃出一道冰凌組成的半圓弧。
同時,韋天蛟身上飛出來一道瑰紅色的身影,穿透雨幕,直擊向李觀魚!
爾后,兩道力量驟然相撞!
相互震開對方,李觀魚一個站立不穩,但還是立刻握緊刀柄順勢繼續揮出。
激發冰霜凍結部分液體,以及完整揮刀兩次,這是他能夠使用“霜葉”的極限。
但又一次碰撞分離后,李觀魚打破了這個極限,再一次雙手持刀斬出一個半圓形弧線。
沒有任何技巧,他只能做到盡量的快準狠,就和小時候巷子里打架一樣。
嘭!
嘭!
嘭!
雨幕都被震停了一瞬,李觀魚終于失力,手里的霜葉刀差點脫手。人也萎縮,站立不穩。
韋天蛟卻是暗自皺眉,他以為李觀魚會召喚儺相,但是并沒有,他的儺相總不成是這把刀吧?難道他沒有儺相?那自己豈不是白謹慎這么半天了?
而且,李觀魚現在應該算是違約了,熱忱玫瑰為什么沒有懲罰他……
……
“你什么時候買的玫瑰花?”瞥了眼張起云手里的一朵玫瑰,年輕女人問。
“什么玫瑰花?”
張起云一愣,一邊抬手一邊道:“我沒買過玫瑰花啊。”
可是等他完全抬起手,整個人一愣,望著手心里那支正在抽條開花的紅玫瑰,驚愕道:“這什么鬼?”
沒買花?那這是……!
頭發泛藍的年輕女人眸孔放大。
她毫不猶豫地把手伸進自己領口,同時口中大喊:
“云子,快把這東西丟掉!”
“這東西……丟不了!”瘋狂甩動右手,張起云試圖把紅玫瑰丟掉,但是那玫瑰就像在他手上扎了根,怎么甩都甩不掉!
而有一個瑰紅色服裝的“人”正在一點點從紅玫瑰中爬出,瑰紅色的冷眸,從出現開始就鎖定了張起云。
年輕女人卻是反應迅速。
修長的手指深入豐滿事業線里,捏住其中的那個小木件,年輕女人在心中呼喚:
“海之自由!”
下一瞬間,張起云驚愕地睜大了眼睛。
在他視線中,年輕女人的頭發不再只是泛著幽藍。
年輕女人的黑發,從發根開始,逐漸被浸染成了大海之底的深幽藍色。
幽藍色的頭發開始像波濤海浪一樣翻滾,向著張起云的方向不斷延伸。
延伸過去的頭發像水浪一樣,把那個從玫瑰花中爬出、正一點點攀附上張起云身體的瑰紅色服裝的“人”裹挾。
“水浪”一翻,這個瑰紅色的家伙就被拽入億萬深藍發絲組成的“大海”之中!
“水浪”不斷地沖刷著它,不斷擠壓著它,最后將它整個擠爆,連同紅玫瑰消失在三人眼前。
四周恢復了正常。
無視張起云驚愕的眼神,年輕女人帶頭向前,海浪一樣的頭發水流似的地向前方汩汩延伸。
“走吧,我們已經接近目的地了。”
她沒有預料到自己二人居然會受到襲擊。
是治安署那邊逃逸的收容物,還是說,是其他儺主?
如果是二,宿儺不會發動無緣無故的攻擊。
只能說明她們已經靠近她們的目的地了。
……
淦……李觀魚抹了一把雨水。
沒辦法,真的沒辦法了。
他已經盡力了,只是太倒霉,碰到了這樣的事。
只希望李錦鯉他們能夠利用這段時間感覺逃走吧……
李觀魚眼鼻耳口都嗆進了雨水,但在此時都算不得什么了。
希望,希望在哪里,剛才那個出手相助的人?
那人應該不會出手吧,不然也不會用那么隱蔽的提示。
韋天蛟的那個儺相在向他靠近,向他伸出手臂。
就在這時,韋天蛟身體突然如遭重擊,噴出一口鮮血。整個人就如同被磅礴的水浪擠壓,硬生生被擠爆了身體。
他放出體外的儺相也是瞬間消散。
異變陡生,
李觀魚沒有放過這個機會,耗盡全身力氣最后再提起霜葉,朝韋天蛟撲過去。
韋天蛟精神狀態顯然出了問題,面對李觀魚的刺擊,居然只能勉強招架。
兩人在雨幕里相互扭打,一個精神萎縮,一個力氣耗盡,這樣打著,最后雙雙滾倒在屋頂邊緣,李觀魚先體力不支,順著邊緣滾落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