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隔二十一年,林木駕馭青風狼,重新回到了白云門的山門前。.
陡峭懸崖屹立千丈,高聳入云。
林木心中感慨萬千。
‘記得當年第一次來白云門,因心性不堅,連入門的路都找不到……’
‘如今百年光陰逝去,經歷三次魔童幻境,這測試心性的幻陣,與我而言,再無任何阻難。’
神識金針彎曲蜷縮,陡然射向懸崖峭壁。
下一刻,面前看似真實的石壁,泛起道道漣漪,消失不見。
潺潺流水穿過青綠色的竹林,蔥翠掩映間,一條蜿蜒而上的青苔古路映入眼簾。
“來者何人,是尋仙,還是訪友?”駐扎山門的兩個年輕修士身著外門弟子青色道袍,站在青苔古路上,不卑不亢的問道。
白云門的外門弟子已經換了一茬又一茬,這二人的面容十分陌生,林木已經不認識了。
林木風塵仆仆道:“在下青峰劉家第三代修士,劉大海,因大伯劉正陽犯了宗門規矩,被打入天牢三十載,如今期滿,奉族長之命前來接人,還望小哥能行個方便。”
“青峰劉家?東南沿海的那個筑基御獸家族?”外門弟子微微皺眉。
“正是,還望兩位小哥通融通融。”林木釋放自身練氣五層的修為氣息,滿臉笑容,順帶著又掏出三五顆湛藍色的下品靈石。
年輕修士輕咳一聲,不留痕跡的收下靈石,側身和一旁的同門耳語一番,隨即朝林木點頭道:“你在這兒等著,宗門如今不允許練氣高階修士私自進入,我先去稟報一番。”
“多謝小哥。”
兩人中的一人朝門內走去,只剩下另外一個人看管山門。
說是來接劉正陽,實際上林木只是頂著劉大海的容貌,來報仇雪恨,順便看看白云門。
因為時間等的有點久,林木打量起現如今的白云門。
二十年過去,白云門似乎較之以前更加興盛。
站在山門前遠遠望去,門內飄浮在半空中的十數座懸峰,靈氣逼人,御劍飛行的內門弟子,時不時出入懸峰,宛如一道道璀璨絢麗的流光。
林木知道,這是白云門靈潮復蘇之下,最后一抹余暉了。
林木趁機攀談道:“小兄弟,我出身資源匱乏的云州東南,沒見過世面,想來那位小哥稟報消息還需要點時間,你能和我說說咱們白云門嗎?”
說著,林木不動聲色的掏出兩塊湛藍色下品靈石,笑吟吟的說道。
伸手不打笑臉人,更別說還有靈石拿。
原本板著臉的年輕修士頓時眉開眼笑,和林木熟絡起來。
“咱們白云門身為云州第一大宗門,有金丹老祖坐鎮,前不久大長老赤夢真人更是躋身假丹境……能說的東西可多了,你想聽什么?不過事先說明,涉及宗門秘密之事,在下不會透露半個字。”
外門弟子喜滋滋的收下靈石,眉飛色舞道:“不過……既然收了你的靈石,除了不能說的以外,各種小道消息,花邊新聞,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聽到外門弟子的話,林木心里一咯噔。
‘赤夢那老東西,居然沒被魔童蠱惑入魔……還躋身假丹境了?’
這事不像魔童的作風啊!
林木沉吟片刻,故意裝作感興趣的模樣,笑道:“小哥,我還真不曉得,原來白云門還有一位這么厲害的大長老……我對咱們白云門的五位筑基長老仰慕許久,您能說說么?”
誰知此話一出,那外門弟子一下子啞火了。
“你這人怎么這樣,哪有一上來就問宗門長老的!”
那外門弟子臉憋得通紅,惱羞成怒道:“五位筑基長老乃是本門柱石,他的秘密豈是你這外人能打探的,不說,不說!”
“啊?”林木一愣。
不是你自己提起赤夢長老的么,怎么現在又成宗門秘密了?
等看到這外門弟子一臉窘迫的模樣,林木思索片刻,旋即便明白過來。
自己八成是問到人家不會的了。
這小子的層次太低,關于赤夢之事應該只是道聽途說,實際根本沒接觸到宗門長老!
“小兄弟,我的錯,我的錯。”
林木回憶自己當初做靈農時那個層級能接觸到的人,又塞過去一塊靈石,問道:“那咱們外門,有沒有什么有趣的事?”
“算你識相,這個嘛……我倒是可以說說。”那外門弟子滿意的點了點頭,不再像剛才那樣窘迫。
“要說咱們白云門外門,近十年發生最大的一件事,便是石溪師兄替父復仇之事!”
“石溪?”聽到這個熟悉的名字,林木一陣恍惚。
當初那個跟在自己后面搖搖晃晃,還是鼻涕蟲的小童,如今也成了宗門內的風云人物?
林木倒是挺想知道自己離開后,石溪后來發生了什么事。
“不錯,說起來,石溪師兄當真是吾輩楷模……他的父親,當年不過是一個小小的外門弟子,因為得罪了人,被卸了一條胳膊,還被發配到靈田洞府里做靈農……”
提起石溪,那外門弟子眼睛里都亮起了光。
“然而邪不勝正,老天爺豈會容許惡人久活?雖說他父親被廢,但是石溪師兄爭氣啊,在宗門測靈大典上被測出有很高的修行天賦,被紫淵長老破格應允進了內門,后又被藍鴻長老收為入室弟子!”
外門弟子贊嘆道:“成為內門真傳后,石溪師兄做的第一件事,便是那位曾經凌辱過他父親的外門首席弟子黃軍下了戰書,約他上宗門生死臺,決一死戰!”
“那黃軍可不好惹,已然有練氣八層修為,戰斗經驗十分豐富,且年富力強,而石溪師兄不過初出茅廬,只有練氣六層……”
說到這,那外門弟子故意賣了個關子:“嘿,你猜后來怎么樣?”
林木十分配合,擔憂問道:“后來怎么樣了?”
“哈哈,石溪師兄一點沒丟我們外門弟子的臉!”
那外門弟子說的唾沫星子飛濺,喜道:“雖然低于黃軍兩個小境界,且戰斗經驗不足,但是作為藍鴻長老真傳,石溪師兄早就在神魂識海中蘊養出一把神識飛劍……當場便將那黃軍一劍梟首,大快人心啊!”
言及石溪,外門弟子滿是崇拜。
林木在心中默默點頭。
‘石三養了個好兒子啊,小石頭沒辜負他爹!’
只不過,想到二十年前離別時石三的狀態,林木微微搖頭。
石三,八成是不在了……
不知道他在天之靈看見小石頭替他報仇,會不會感覺到欣慰?
“也正是因為石溪師兄,讓我們這些看門的外門弟子看到了希望……誰說外門弟子就一定不如人的?只要肯在宗門中努力,肯付出,縱使受了羞辱,那也是短暫的……”
外門弟子繼續道:“老子不如人,還有兒子,兒子不如人,還有孫子……只要撐住一口氣,總有報仇的那一天!”
“對,只要撐住一口氣,總有報仇的那天!”林木雙眸微瞇,望著不遠處被架過來的熟悉身影,意味深長說道:“哎呀,小哥,不聊了,我要接的人來了,瞧瞧……這不是我那可憐的大伯么?”
……
三十年的時間天牢生涯,劉正陽過得很慘。
原本的后臺赤夢長老將其棄之如履,再加上修為被封。
劉正陽飽受欺凌。
“王師兄,莫走……多給一口,再多給一口飯……”劉正陽跪在地上,搖尾乞憐,可憐巴巴道。
“滾開,還想多吃一口,你現在是有靈石,還是有什么?”
王姓弟子將其一腳踹翻,嫌棄道:“有的給你吃就不錯了,還挑三揀四……瑪德,不知死活的東西,弄得老子一身臭味!”
越想越氣,王姓弟子踢翻劉正陽的飯盆,將其拖到墻角又毒打了一頓,這才感覺好受了些。
此時的劉正陽,渾身臟兮兮的,蓬頭垢面,斷手斷腳,真的幾十年沒有洗澡,渾身散發出惡臭。
劉正陽蜷縮在墻角,被打的鼻青臉腫,嘴角還有血跡。
王姓弟子離開后,劉正陽趴在地上,手腳并用慢慢爬到被踢翻的飯盆前,將臟污發餿的飯菜扒拉進嘴里,眼淚不爭氣的流了下來。
“父親,已經三十一年了……你何時才來救我?”
這么多年來,劉正陽吃不飽,穿不暖,經常還會被人當做發泄的沙包,毒打一頓。
為了茍活,身上所有值錢的靈石、丹藥、符篆……全部換成了吃的。
最狠的一次,十塊下品靈石,劉正陽只換了半塊發餿了的饅頭。
這要是在外面,都能購買一道下品術法了!
“不怕,父親還是喜歡我的……想來應是紅衣妹子來晚了,耽擱了日子。”
劉正陽心道:“再忍忍,只要紅衣妹子來救我,回到家族,以我練氣七層的修為,仍然還能有一番作為……”
青峰劉家雖然是劉伍創建,可后代涇渭分明分為三個派系。
首當其沖的,就是以王吉音為代表的瑯原王家,包括劉伍的兩個嫡子劉正炎和劉正輝,這才是創建青峰劉家的真正元老。
而劉正陽,則是劉伍第一任妻子江蘭兒所生,后來成功的從嫡長子變為庶長子,一直不被王吉音待見,最后被排擠到了白云門。
至于養女葉紅衣,精明能干,做事干凈利落,修為還高,在青峰劉家的地位也很高,甚至超出劉正陽。
“父親親自來接我,或者是派紅衣妹子來,都可以……只要不是后母那一邊……”
劉正陽奄奄一息的躺在地上,用一直以來回家的信念,支撐著自己。
漸漸陷入夢鄉。
……
哐當一聲,天牢鐵門被打開。
“劉正陽,三十年已到,青峰劉家派人來接你了!”
一個身穿藏青色道袍的高大身影站在劉正陽面前,沉聲道:“速速洗漱,而后前往門內解開修為封印,便可回家了。”
劉正陽被驚醒,掙扎起身,一瘸一拐,眼睛里燃起希望的火焰:“可以回家了,回家了……這位師兄……敢問,來接我的是誰?”
那高大身影思索片刻,道:“青峰劉家,劉大海!”
聞言,劉正陽腦中好像被千斤重錘鑿擊,顫聲道:“師兄,你確定……不是一個紅衣女子?”
高大身影不耐煩道:“動作快些,磨蹭什么,是男是女還能看錯?對了……那人稱你為大伯,想來應是你自己的侄子,哎!你都要走了,裝什么死啊!”
……
林木拉著青風狼,慢慢悠悠走在前面。
長長的繩索一頭綁在青風狼尾巴上,另一頭將劉正陽像死豬一樣拖在地上,專挑怪石嶙峋的山地走,拖得劉正陽口吐白沫,遍體鱗傷。
方才在白云門,聽說這劉正陽被放出來的時候高興的不得了。
后來一聽來接自己的是劉大海,臉色突然煞白,居然直接嚇得昏死了過去。
‘難不成,他曉得劉大海已經被我掉了包?’林木摸了摸下巴,戲謔笑道。
林木覺得劉大海和劉正陽之間,應該是有什么仇恨。
不過這樣正好,方便了自己。
不用編什么理由,直接拖著昏死過去的劉正陽,順順利利從白云門離開。
林木停步駐足,望向白云門陵墓方向。
‘方兄,對不住,二十多年沒回來看你,這次好不容易離你那么近,還是沒能去給你燒點紙……劉正陽已經在我手里了,昏死了過去。’
‘現在距離白云門太近,動手容易被發現,等再走遠些,我便將他弄醒,將曾經折磨過你的刑罰,全部在他身上,都來一遍!’
林木頂著劉大海的容貌,默默呢喃。
最后,林木瞥了劉正陽一眼,目光冰冷,就像是在看一個死人。
……
深夜,林木將青風狼收回御獸鐲中,靠在一顆大樹下,閉眸休息。
劉正陽被繩索捆得死死的,扔在一旁。
經過數日的趕路,劉正陽渾身衣服被拖在地上爛成了布條,皮膚滿是擦傷和血痂,沒有一處完好。
就在此時,原本昏死過去的劉正陽,猛然睜眸。
“父親……你好狠的心,紅衣和你都不來,卻讓劉大海這一個毛頭小子來接我!”
劉正陽割斷捆在身上的繩子,絕望道:“正炎和王吉音那個老妖婦,巴不得我這原本的嫡長子死在白云門,好名正言順繼承家業……如今你讓他們來,不就是想把我暗自殺害,棄尸荒野么?”
“待在白云門天牢三十年,我受夠了欺凌,如今又被像豬狗一樣拖在地上這么多天……就算是死,我也要拉一個墊背的!”
劉正陽目露兇光,一瘸一拐的靠近林木。
三十年天牢生涯,劉正陽氣血早已衰敗,少了一手一腳,修為也跌境到練氣四層。
他知道自己只有一次機會,和劉大海同歸于盡!
“好侄兒,去死吧!”劉正陽厲聲喝道。
體內真元磅礴而出,隱隱夾雜血色。
練氣四層的境界全部崩碎,真元融合氣血,力量狂暴,發出最后的哀鳴。
誰知就在此時,面前的‘劉大海’忽然睜眼。
林木往臉上一抹,笑吟吟道:“劉正陽,你好好看看,我是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