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通咒語或許無跡可尋,但神圣咒語相對來說簡單得多。
滿足“神名+支付條件+祈求內容”就可以了,只要格式正確,應該并沒有什么發音、語法之類糾結的東西。
羅威的想法很簡單,他要試著用魔法,來幫助自己弄清真相——無論是謀殺、過失殺人還是另有隱情,自己總得知道到底發生了什么。
說干就干。
“首先得選擇一位神明。”
羅威揉著下巴喃喃道:“我并不知道巫師界都有哪些神明……而且外國的神明,在這個道家的結界會不會不太適用?”
左思右想,既然自己進入這個空間中的時候,聽到的都是些中文名句,索性就用自己知道的中國傳統神明作為祈求對象好了。
羅威站起身,四下看了一圈,目光最終停留在自己的一身連體囚服上。
呲啦!
他右手高高舉起一枚塑料扣子,然后用中氣十足、字正腔圓的普通話詠唱起來——
“無上之祖、象帝之先,太上老君!
以這顆扣子為代價,
給予我所求之事的真相!”
很遺憾,羅威并不是什么漢語言專業出身,所以搞不出來什么高大上的古文咒語。
但他很敏銳地察覺到,隨著自己詠唱完成,空氣立刻中有什么能量涌動起來,青紫色的煙霧迅速升騰繚繞,講他的視線逐漸遮蔽。
高舉的右手一空,那枚扣子真的被收走,緊接著眼前的景象就產生了變化!
青紫色的濃霧中突然開了個口子,里面躍動著扭曲的光暈,一下子便將羅威吸了進去。巨大的力拖拽著羅威的身體,向前方快速飛行,周遭混沌的景色讓他仿佛置身于時空穿梭的蟲洞之中。
良久,當炫目的光影變化終于停歇時,羅威已經站在了一個裝潢典雅的房間之中。
他首先注意到的,就是坐在寬敞書桌后,正在奮筆疾書的中年男人。
“勞倫斯先生!”羅威下意識地喊了一聲。
然而并沒有任何回應。他很快意識到,自己正身處某種實景模擬之中,觀看著過去發生的事情。
穿著得體修士長衫的神父先生,很快便拿著一張折好的紙站了起來。他面色有些凝重,回頭看了身后的書架許久,最終將這張紙放在了書架的第三層。
這個高度正好高過視線,用書的一角將紙壓住,從遠處看幾乎無法察覺它的存在。
做完這些之后,神父先生來到了房間正中央站定,從懷中取出了一根小臂長短的棕黑色木杖。
“這就是魔杖?”
羅威好奇地走了過去,站在勞倫斯的身邊仔細觀察。
然后他看到,勞倫斯將長衫的左袖拉拽起來,一直到肩膀的位置固定住。在他左臂胳膊肘附近的位置,赫然露出了一個奇怪的刺青標記。
鐘表表盤,向下延伸出鐘擺,而鐘擺的構成,是由骷髏頭骨連接的兩把鐮刀刀刃。
“這什么東西……食死徒?”
過于明顯的邪惡符號,很容易就讓人聯想起前世各種影視作品中,一種被稱為“黑巫師”的邪惡團體。
勞倫斯將食指和中指按在標記上,魔杖輕點,口中喃喃起來:
“喪鐘教會秘典,第十三條,遺忘法咒。”
“抹去羅威·奧斯汀和貝琳達·奧斯汀所有相關的記憶,包括《白巫女之書》。”
這是一句發音地道的英文。
看著勞倫斯的魔杖發出青色的光芒,許久后才停歇,羅威突然意識到了一件事。
“等等,這句咒語不是中文的?”
“中英混雜?這到底是什么魔法體系?”
他話音剛落,場景已經發生了極速的變幻。回過神來的時候,羅威已經置身于一處昏暗的隧道之中。
旁邊散發著惡臭的地下河讓他立刻意識到,自己正身處當天的案發現場,維托市的某一處下水道之中。
“你不要緊張,施術開始之后,你只需要閉上眼等待。”
“我知道的,勞倫斯叔叔。”
“有兩件事我必須跟你說清楚。”勞倫斯從懷里拿出了魔杖,“第一,憑借我的學識,還完全無法理解這個咒語——無論是它需要付出的代價,還是最終的效果。我仔細研究過,最多只能保證,這串咒語不是作者隨意編造出的胡言亂語。”
記憶中的羅威問道:“所以?”
“所以使用了這句咒語,會發生什么都不奇怪,你我都可能會死去,或者咒語召喚出了什么不可名狀的恐怖存在,那樣甚至可能給整個維托市帶來危機。”
“但我別無選擇,勞倫斯叔叔。我和貝琳達不可能一直靠著您的接濟生存,而且我這低迷的運氣……您也知道的,我已經兩個星期沒有接到任何訂單了。”
“唉……”
勞倫斯嘆了口氣,握住羅威的肩膀用力揉了揉,說道:“據我所知,在人類的神譜之中,目前為止還并沒有一位代表命運的神靈。這句咒語到底是在向哪位偉大的存在祈愿,很難說清,我也只能盡力而為。”
“這也是我要跟你說的第二件事。如果過程中發生意外——比如我死了,你一定要記得,我在我的書房里,給你留了一封豁免書。”
“勞倫斯叔叔……”
“這是每個巫師在進行未知嘗試前,應有的謹慎。豁免書放在我書架第三層,我用一本《人權法案》壓著。”
見羅威點頭,勞倫斯才終于開始施法。
后續的事情就非常明朗了,勞倫斯按照修改后的咒語施術,然后兩人一齊倒在了地上。
即使在旁邊觀察了全程,羅威仍然不能確定,這個咒語的原理,到底是直接將當時的自己殺死,然后拉了異世界的他來“附身”,還是別的什么。
不過好在,他已經找到了自己脫罪的關鍵。
“豁免書!在勞倫斯叔叔的書房里!”
青紫色的煙霧逐漸消退,回憶結束,羅威重新回到幻化的房間之中。
“太上老君,牛逼!”
羅威向虛空中比了個大拇指,然而隨之而來的,是一陣劇烈的虛弱感。
腦中仿佛有一根神經因為過度緊繃而抽搐,身體則如同灌了鉛一般,止不住地想要癱軟下去。
羅威意識到自己虛弱的狀態,趕緊試著用中文念道:“退出。”
眼前的幻境逐漸消退,嘗試成功了。
煙霧散盡之后,羅威仍然是身處狹小昏暗的牢房之中,坐在床板上。
他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胸口——那枚丟失的扣子,證明了自己剛剛經歷的一切,是真實發生過的。
“呼——”
羅威長吁一口氣,癱軟在床板上,仿佛昏迷般睡了過去。
幽暗的牢房里并沒有時間的概念。羅威并不知道這一覺,自己究竟睡了多久。
他仿佛把自己過去的人生又經歷了一遍,夢境一個接一個,如同高速的走馬燈——直到再次夢見自己被下水馬桶沖走驚醒。
“焯,能不能不做這個夢了!”
他猛地坐起身來,然后立刻重新想起了豁免書的事情,站起身走向鐵門,用力敲了起來。
聽到聲響的獄警很快前來。
“煩勞您通告一聲埃文先生,他是我的案子的主管警官。我找回了一些回憶,里面有案件的關鍵線索!”
獄警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半晌開口道:“你直接跟我去隔離室吧。”
兩人一前一后離開了牢房。
過了不知多久,牢房的空氣中突然發出“噗”的一聲。
一顆紐扣從半空掉了下來,滾落在木質的床板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