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晟櫟來到了一個充滿霧靄的空間里,這里不僅找不到方向,而且什么也看不清,無論他怎樣掙扎,似乎也無法讓自己真正蘇醒。
當眼前的霧靄逐漸散去,他的視野漸漸清晰,可眼前再熟悉不過的場景讓他發自內心的恐懼油然而生,他的瞳孔猛然驟縮,他居然回到了那個讓他終身難忘的下午,明明醫生說他已經康復了,不會再進入這個夢境的循環,他實在難以置信。
“不……不要……為什么……”
他有些哽咽,此時已是黃昏時分,太陽已經快要沒入地平線了,微弱的光線似乎隨時都會被黑暗所吞沒,將街道兩房老舊建筑的影子拉得很長很長,他迅速手忙腳亂地看了看帶在手腕上的手表。
當他看到手表上的時間時,頓時從心底生出一股可怖的寒意,一直蔓延到了他的全身各處。
“怎么會這樣……該死!”
他拼命地朝一個方向飛奔而去,耳邊只有呼呼地風聲和自己劇烈的喘息聲,給他的時間不多了,他不敢停下,更不敢浪費一分哪怕是一秒的時間,雖然,注定是以一樣的結局收場,但他始終相信如果自己能更快趕到,是不是一切就還有挽回的余地,是不是他的媽媽就不會死,他真的太害怕那種失去一切的感覺了。
這個夢在他的童年時期來說可以用家常便飯來形容,每一次都足矣讓他刻骨銘心,每一次都是靈魂撕裂一般的痛苦,每一次都仿佛讓他墜入泥沼一般越陷越深,夢醒時分,他已是千穿百孔、傷痕累累,心臟滴著鮮血,再無愈合之日。
和他預料的場景一模一樣,幾棟民工樓下站滿了圍觀的人潮,喧嘩聲一片混亂,令人厭煩不已,而其中一棟居民樓上正傳蕩著激烈的爭吵聲,聽到那熟悉的聲音他只感覺心中一陣抽痛襲來,他能聽出那是爸爸和媽媽的聲音。
媽媽當時在一家快要破產倒閉的紡織廠工作,一年的工資勉強足夠維持一家人的生計,而爸爸純屬是一個整天游手好閑的社會混混,整天和他那些狐朋狗友廝混在一起,媽媽沒少因為這個和爸爸吵架,常常以淚洗面,還故意不讓自己看到她流淚的模樣,微笑著故作堅強。
他費力地穿過擁擠的人群,越至深處反而覺得那些人的言語越來越刺耳,越來越過分,越來越喪失人性。
一位剛到場的老阿姨正一手提著剛買的菜經過這里,不知什么原因正用另一只空著的手重重打著一旁哇哇大哭的小孫女,恨不得打死的模樣。
“哭!一天到晚就知道哭!你除了哭還會干什么!你看你弟弟多乖!誰像你一天到晚就知道哭!看我回去怎樣收拾你!”
她走向一位似乎認識的另一位老阿姨,也聽到了樓頂上的爭吵聲,不滿地皺起了眉頭。
“哎喲……瞧瞧樓頂上那兩口子的動靜,該不會是打起來了吧,這可不得了,弄不好會出人命吧。”
“這算什么呀,那兩位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之前還經常通宵的吵呢,聽說受不了的都有人告物業那兒去了,看來并不影響這兩口子繼續吵架呀。”另一位老阿姨打趣道。
一位剛下班的家庭主婦聽見樓頂上的爭吵聲有些隱隱的擔心。
“都沒個人上去勸勸的嗎?那地方這么危險出了事兒咋辦啊?”
那位老阿姨聽了馬上不樂意了,隨即懟道。
“這是人家的內部矛盾,我們這些外人還是少管為好,弄不好別把自己都搭進去了,多劃不來啊!大家說對吧!”
好幾位大叔大爺都同意老阿姨的說法,連連點頭贊成,其中一位老大爺見那位家庭主婦被說得有些下不來臺,笑著說道。
“害,這多大點事兒啊,夫妻有點小矛盾很正常,罵夠了打夠了自然就和解了,你看我老伴兒還不是整天像只母老虎似的,我還讓她打罵少了?”
其中一位老大媽聽了面露兇相,一把揪住了老大爺的耳朵,擰得他哎喲哎喲直叫喚。
“王富貴兒!!你活膩歪了是吧!!敢說老娘是母老虎!?還不回去給老娘跪搓衣板兒!!幾天不收拾就皮癢癢是吧!!真是無法無天了!!”
老大媽罵完便擰著老大爺的耳朵回家了,估計真是跪搓衣板兒去了。
就在這時,人群中突然有人驚呼出聲,這使李晟櫟猛地停住腳步向樓頂上看去,護欄邊站了一個嬌小的身影,她一頭微卷的長發正隨著微風凌亂地浮動著,讓他全身瞬間都僵硬了。
人群中突然有人開始起哄,是一種難聽的公鴨嗓,他的語氣帶著譏笑,一副看戲的模樣。
“喂!上面那位!要跳就趕快跳啊!站那兒嚇唬誰呢!別磨磨蹭蹭的,都到護欄邊兒上了,跳下來不就一了百了了嗎?!”
每一個字都像針扎一般刺痛了李晟櫟的心,讓他瀕臨爆發的邊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