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陳昕的意思。

交換生都是書院里最優秀的學生。

而對方又是出身高貴的世子。

那么云鹿這邊，究竟派誰才能與之對等呢？

莫非書院里，也有一位世子？

陳昕回答道：“咱們書院出去的，是穎雅師姐。”

“穎雅？師姐？”蘇玄皺了皺眉。

女的。

難道是哪位公主？或者郡主？

陳昕點了點頭：“她叫高嵐，是院長的弟子。

“院長七十高齡，弟子卻寥寥幾人。

“如今，更是只有師姐一人還在身邊。

“對她，院長可是寵愛有加。”

“院長的弟子？”

蘇玄睜了睜眼：“她多大？”

陳昕想了想，不太確定道：“應該十九吧。

“總之，不會超過二十。”

“那我豈不是也要叫她師姐？”

一想到要叫一個比自己小兩歲的女孩子師姐，蘇玄就有點不太適應。

“自然要叫。”

陳昕疑惑道：“穎雅師姐比我們入門都早。

“蘇兄何有此問？”

‘我跟你們不一樣。’蘇玄心里苦，但又不能說。

他們是一個書院的師姐，而自己，卻是一個師父的師姐。

“她就是因為是院長的弟子，才成為交換生的嗎？”蘇玄岔開話題道。

見識過言誨的護短，蘇玄覺得這還真有可能。

“那倒不是。”

陳昕解釋道：“院長之所以弟子少，并不是他老人家不喜歡收徒。

“而是因為要求嚴格。

“因此，穎雅師姐能作為交換生出去，憑的是自身才華。

“如果單論學業的話，穎雅師姐不比晉王世子差。

“師姐在才子榜上，可是排名第二。”

言誨收徒要求嚴格這個看法，蘇玄非常認同。

挑個弟子，整得像競賽選拔一樣。

三道關五道坎的。

“要論身份的話。”

陳昕補充道：“穎雅師姐雖然不如晉王世子，但也低不了多少。”

“她什么身份？”蘇玄好奇道。

“京兆府尹的千金。”

聽到這個答案，蘇玄點了點頭。

如此的話，與晉王世子相比，確實沒有差得太多。

只是希望她別像鐘鈞一樣，看不起平民佃農吧。

對于這個師姐，蘇玄還是有些擔憂的。

因為二樓的書冊不能帶出藏書樓，所以蘇玄便留在了此處，陪同陳昕肖元一起學習。

只不過他已入品，不必再誦讀那些圣人經典。

雖說多讀書并無壞處，但那是閑暇之時。

而眼下，蘇玄還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考慮。

言誨告訴他，儒道的第二境名為“修身”。

顧名思義，就是檢束言行、涵養德性、修持身心。

這個境界，如果再像“才氣”那般，閉門造車，只做思想斗爭的話，便好比紙上談兵。

即便你時刻告誡自己要修身養性，可遇到煩心事的時候，還是會忍不住生怒。

所以，要想邁入修身境，則必須走近生活，切實感受世間的喜怒哀樂，平靜身心。

也就是說。

他需要下山。

不過在下山之前，蘇玄還有一件事要辦。

“東升。”

蘇玄來到陳昕身邊，詢問道：“我離開學舍之后，學子們對我的印象如何？”

聞言，陳昕放下手中書卷，欣喜道：“當然是崇拜至極啊。

“蘇兄，你可是我們新生里面最先入品的。

“甚至還是書院有史以來最短時間入品的。

“如今學舍那邊，他們不僅時時刻刻在討論你。

“就連出門在外，遇到老生，都挺直了腰板，拿你當榮譽在炫耀。

“因為你，我和老肖在學舍里的地位，那都是水漲船高。

“都盼著我倆在你這，幫他們說說好話呢。”

陳昕這一頓海夸，整得蘇玄都有些飄飄然了。

“那好，我有事得出去一下，你和子初先在這里看著。”

陳昕重重地點了點頭道：“去吧去吧，老肖那邊有我呢。”

蘇玄頷了頷首，走出了藏書樓。

……

不多時，院長居所。

“你想給新生同窗寫一首詩？”

聽到蘇玄的訴求，言誨新奇道：“什么詩，想好了嗎？”

自從讀了《登高》之后，對于蘇玄的詩才，言誨那是期許不已。

“已經寫好了。”

蘇玄點了點頭，從袖中取出了一張宣紙：“還請師父過目。”

接過詩文，言誨認真地看了起來。

幾息過后，他微微睜眼，捋須點頭道：“好詩。

“短短四句，便勝過千言萬語。”

語罷，言誨抬頭看向蘇玄道：“你今日到此，是想征求為師的意見？”

蘇玄拱手道：“請師父示下。”

言誨再次低頭看了幾眼詩文，起身道：“詩文本身，老夫沒有指點的地方，你寫得很好。

“只是這詩如果公布出去，怕會對你不利。”

蘇玄上前半步，低聲道：“弟子也是怕它引人懷疑，所以才來尋求師父的看法。”

蘇玄考慮了很久，都沒辦法既公布《勸學》，又不讓人聯想到《登高》。

“你能作出此詩，是有心了。”

言誨欣賞道：“世上有不少人，生怕旁人趕超自己，便將自己孤立起來。

“你能無私至此，為師很滿意。

“于學生，于書院，于你，老夫都不該讓這首詩埋沒湮滅。

“不如，你就這樣說。”

……

翌日，新生學舍。

講臺上，馬老師拍了拍戒尺道：“大家停一下。”

待到下面安靜，馬老師又道：“蘇玄雖然已經走了，但他卻給大家留下了一首勸學詩。

“說是希望各位能奮發圖強，爭取早日入品。

“現在，老夫就給你們念一念。”

馬老師從袖中拿出詩文，瑯瑯道：

“三更燈火五更雞，

“正是男兒讀書時。

“黑發不知勤學早，

“白首方悔讀書遲。”

“好詩！”

“你叫什么叫，好在哪里你知道嗎就叫？”

“好在，好在，好在我一遍就聽懂了。”

“哈哈哈哈！”

“誒，大家不要笑，我倒覺得，這話有理。”

陳昕起身道：“古人之詩，圣賢文章，大多深奧難明。

“這一首詩，能在寓意深刻之余，還簡潔明了，確實是優點所在。”

馬老師點了點頭道：“陳昕此言，倒有幾分見地。”

“別說，還真是，才聽一遍，我便想到了許多。”

“附議，細細品來，此刻在下心中也是熱血澎湃。”

“光陰易逝，回憶過去虛度的歲月，著眼身前入品的人，真是悔恨不已。”

望著學舍里或明悟、或痛心、或燃起斗志的學子，馬老師點頭捋須，神情欣慰。

而在激動過后，學舍里卻也響起了質疑之聲。

“先生，如此大作，這般佳句，真是蘇玄所寫？”

“就是，蘇玄雖已入品，但也不過讀書一月的新生，如何能寫出這樣的杰作？”

“這么一說，好像真有問題。

“蘇玄此前只是佃農，從未讀書。

“入品快可以說是天分，但詩文卻非一日之功。”

“我想起來了，你們還記得《登高》嗎？

“院長不是說那個作者在我們新生之中，莫非，蘇玄是抄了他的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