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事大人慢走。”
“主事大人再來。”
“主事大人辛苦。”
面對一路上的熱情問候，蘇玄始終保持微笑：“好，好。
“認真做事，認真做事。”
走出京兆府，站在衙門外。
蘇玄低頭看了看自己腰上的身份令牌，滿意地點了點頭。
結果，他還是接受了高義的招攬，做了京兆府的外事主事。
由于沒有皇帝的圣旨，所以蘇玄的官職并無品級一說。
但在京兆府內，他可以享受與六品要員一樣的待遇。
每月俸祿十兩銀子，外加三石米。
當然，蘇玄看重的不是錢。
準確來說，不止是錢。
他之所以愿意當這個外事主事，還有兩個更主要的原因。
一個，是關于聚攏氣運的。
很明顯，從王捕頭那里就能看出，破案，也是能聚攏氣運的。
尤其是破一些面向眾多百姓，或者涉及達官顯貴的大案，要案。
而且，以這個方法聚攏氣運，既不需要多高的修為，也不需要太大的名聲。
只用一個信譽好的平臺即可。
京兆府，便是非常適合的地方。
另一個，則是靠山問題。
雖說他已經成為了言誨的弟子，但言誨如今畢竟沒有官職在身。
離開了云鹿書院，便只能憑借自身的影響力辦事。
一旦有人不給院長面子，蘇玄就會陷入孤軍奮戰的境地。
因此，他迫切地需要在京臨這個漩渦里，找到一根可以借力漂浮的樹枝。
高義，就是極好的選擇。
京兆尹身為三品大員，至少在面對戶部侍郎之時，有抗衡的能力。
說到這個，蘇玄倒是想起了剛剛在書房，高義的猶豫不決。
自始至終，他都沒有提起，京兆府內部存在外人眼線的問題。
或許，是他不想現在談論這件事情。
又或許，是他準備暗中處理這件事情。
再不然，就是他連自己都不信任。
畢竟知道會合地點是城東破廟的人里，也包括蘇玄。
“罷了，既然他沒說，那我也不必操心了。”
站在一丈高的石階上，蘇玄眺望了一下遠方，邁步而去。
銀子，武技，安危。
關于方申方靈兩兄妹的所有問題，都解決了。
接下來，蘇玄也該忙一忙自己的事了。
修身，無非就是約束行為，壓制欲望，靜養本性。
要想速成，那自然得多給自己尋找一點阻力。
烏煙瘴氣之處，最能磨練心志，考驗品德。
面對黑市的無良商販，要能心平氣和，理智對待。
面對權貴的輕視傲慢，要能不以為意，一笑付之。
面對青樓老鴇的熱情招呼，要能大聲地說出：“蘇某會進這種地方？我修身的！”
到那個時候。
你就成和尚了。
“這修個身，怎么整得像出家似的？”蘇玄撓了撓后腦勺。
他覺得，修身并非就是要摒棄七情六欲。
只要堅守自己的原則，守住道德的底線。
凡事都以正確的態度應對，那便是修身。
沖動、生氣、好奇，皆為人性的一部分。
豈能置之不理。
修身是為養性，而非絕性。
“這就是你進青樓的理由？說得跟真的一樣。”
面對方申的質問，蘇玄義正詞嚴道：“我再說一次，我沒進。
“而且，就算我要進，那也是帶著批判和審視的目光進。”
“要不是碰上我們，你就進去了。”
方申兩手叉腰，像個大人一樣：“我看大哥你人沒進去，心早就進去了。”
“大哥二哥，青樓是什么？”一旁的案幾后，方靈兩只手端著小臉，天真無邪地問道。
“不該問的別問。”蘇玄方申齊聲呵斥道。
“好奇，乃人之天性。”
蘇玄入情入理道：“人，絕對不能埋沒天性。
“老二，你還小，不懂。
“大哥不怪你。”
“我不小！十五了！”
方申氣呼呼道：“還有，怎么變成你不怪我了？”
的確，這個時代，十五是不小了。
“不小，不小。”
蘇玄點了點頭道：“既然是大人了，那就去把飯做了吧。”
“我！”方申啞口無言，轉頭“殺”進廚房。
現在蘇玄終于體會到。
自己小時候頂撞爸媽，他們說不過就讓自己做家務的心情了。
別說，還挺爽。
不過，言歸正傳。
蘇玄跟方申說的那些話，真的不是在給自己想進青樓找借口。
當初明悟這些道理的時候，他的心中便誕生了一口清氣。
蘇玄記得，言誨說過。
邁入修身之后，體內便會生出浩然正氣。
這便表明，他的理解是對的。
與武夫的內功真氣一樣。
浩然正氣，乃是讀書人的力量源泉。
但是。
一口浩然正氣，只是修身的起點。
要想再往前走，則必須將正確的思想，培養成行事的習慣。
時時刻刻，不忘初心。
這便是所謂的，修身，養性。
吃過午飯，蘇玄囑咐道：“你習武，你寫字，晚上回來我檢查。”
“大……”
剛要轉身離去的蘇玄，又回頭補充道：“放心，我不去青樓。”
差點撞上蘇玄的方申，有模有樣地拱了拱手道：“大哥慢走。”
修身并非一蹴而就的事情，必須持之以恒，才能習慣自然。
除了青樓，之前計劃里的其他幾個地方，蘇玄還是要去的。
畢竟自己下山來的時間不多，磨練的強度一定得拉滿。
而就在他剛剛走上街頭之時，迎面便遇到了一個熟悉的人。
“見過子安師兄。”蘇玄禮貌地拱了拱手道。
而反觀林平，卻是差點沒看見蘇玄，險些錯身走過。
“師弟你怎么在這？”
林平先是愣了愣，旋即略顯急切道：“敘舊的話咱們之后再說，我還有事，先行一步了。”
“子安師兄！”
蘇玄兩三步追上林平，皺眉道：“出什么事了？
“我能幫上忙嗎？”
在書院的一個月，林平對蘇玄的恩惠數之不盡。
他不可能坐視不理。
“小事，師兄自己能處理，就不勞煩師弟了。”林平歉意地笑了笑，像是在故意掩飾什么。
蘇玄猛地停住腳步，朝著林平的背影喊道：“師兄莫非是拿我當外人？”
聽到這話，林平也是頓在原地，沉默了幾息，方才無奈地轉過身來。
他回頭走到蘇玄面前，猶豫再三，低聲道：“趙達被國子監的人抓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