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說在言誨那里，蘇玄已經見識過了大儒級別的言出法隨，但那是前者“放海”之后的效果。
而眼下，許慎施展的，應當就是最真實的高品言出法隨了。
透過人群之間的縫隙望去。
蘇玄只見，魯沅的身體不住顫抖，后背的冷汗眨眼間已是浸濕了他的官袍。
這般表現，倒是和那日他的感受相差無幾。
想必此刻，魯沅的耳邊，也有萬千道聲音，在阻止他掩蓋事實真相。
不過，如此說來的話，低品的言出法隨，和高品的言出法隨，在作用上，似乎沒什么區別。
難道，是魯沅的修為更高，所以他的表現才會和自己一樣？
可是，以魯沅的性情，明顯已經排除了他高品儒者的可能。
除非，入朝為官之后，可以不必再恪守修身與德行的原則。
而觀其身形與氣息，與方申相比，也不像是武道中人。
莫非，他是醫者？
要是這樣的話，那還真是醫道的悲哀了。
掙扎了三息之后，魯沅拱手作揖，面色難看地點頭道：“是真的。”
“好你個魯沅！”
許慎頓時盛怒道：“國子監當初力薦你出任才子榜主事，你便是如此掌管的嗎？
“我儒林學會的名聲，都被你給敗光了！
“今天若非老夫在此，你讓我學會日后，何以面對天下的讀書人哪！”
話到此處，許慎頓了一息，寒聲道：“老夫宣布，從現在開始，你不再是才子榜的主事了。
“祭酒大人如果有任何不滿，讓他盡管來找老夫。”
語罷，許慎再也不看魯沅，從其身邊徑直走過，邁向大廳中央。
而眾多的學子文人，則是主動讓出一條路來，仿佛夾道歡迎一般，將許慎送到了蘇玄面前。
“學生見過子重大儒。”蘇玄拱手作揖道。
許慎頷了頷首，轉頭看了一眼告示牌，捋須道：“這詩，你作的？”
蘇玄低眉道：“無奈之舉，還望子重大儒……”
“好詩。”
許慎點了點頭道：“直抒胸臆，一針見血。
“只不過，此類譏諷詩文，在這里寫寫就行了。
“出去之后，還是要以理服人。
“外面那些大人物們，可沒有我等儒者之胸懷。”
“學生謹記大儒教誨。”蘇玄抬頭望了許慎一眼，拱手道。
“行了，收起來吧。”
許慎拍了拍蘇玄肩頭道：“準備一下，老夫親自為你監考。”
話完，他又轉向眾人道：“你們也都散了吧。
“莫要影響其他學子處理事務。”
“學生領命。”
見眾人即將離去，蘇玄拱手一拜道：“蘇某多謝諸位仗義執言、出手相助。”
看著蘇玄作揖的背影，許慎滿意地點了點頭。
隨即，走進了學會考場的大門。
待到眾人散去，蘇玄這才去到了才子榜的窗口。
“公子，你真厲害！”早已心急如焚的沈夢，高興地跳了起來。
蘇玄微微一笑道：“在下不是跟沈小姐說過，無需擔心嗎？”
沈夢崇拜道：“公子，能跟我說說，你是怎么想到這個辦法的嗎？”
“很簡單。”
蘇玄解釋道：“要想促成一件大事，除了權柄以外，還有民心。
“魯沅不愿意見我沒有關系，只要我在理就行。
“就像剛剛子重大儒說的，要以理服人，只是我的方式偏激了些。
“人人心里都有一桿秤。
“前幾日我給魯沅作的那些揖，可不是白作的。”
聽完，沈夢的眼神更加癡迷了：“公子，你居然想到了這么遠。”
聞言，蘇玄搖了搖頭道：“其實，我也沒打算號召那么多的人。
“甚至一開始，我只準備讓你做我的證人。
“但是后面龐能來了，把我的勝算提高了不少。
“話說回來，如果需要的話，你會幫我作證的，對吧？”
“那當然了！”
沈夢重重地點了點頭：“我早就看不慣他們了！
“不過，蘇公子你不也沒用上我。”
話到最后，沈夢好像還有點遺憾。
對此，蘇玄輕聲笑道：“我這是為了你好。
“這件事后，國子監必會更加記恨于我。
“再把你卷進來，我過意不去。
“那幾日，你已經幫我夠多了。
“換了別人，誰會沒事為了一個不相干的人，得罪自己上司呢。”
“公子這是在夸我嗎？”沈夢兩眼瞇成一條縫，笑盈盈道。
“當然了。”
蘇玄也是微微一笑道：“正因為你的善良，我們才成為了朋友。”
“嘻嘻。”
不多時，一名書童走到了蘇玄跟前：“公子，子重大儒準備好了，請隨我來。”
“我去了。”
蘇玄朝沈夢點了點頭：“好好干，有機會，我會向學會推薦你的。”
“嗯，多謝公子。”
跟隨書童，蘇玄終于進了前幾日“只可遠觀”的考場大門。
儒林學會的考場，并非科舉那種“小黑屋”。
而是與云鹿書院的入學考試類似，比較現代化的一個房間，多張桌椅。
當然，這與考試時間有一定關系。
如果都像科舉那般，一考就是幾天，肯定不能如此安排。
此時此刻，學會考場里，僅有一張案幾上放置了試卷。
說是試卷，其實也就是幾張出了考題的宣紙。
而許慎，則是站在講臺上，含笑以對。
進到考室，蘇玄拱了拱手道：“子重大儒。”
許慎點了點頭，抬手示意道：“去吧，考試時間，為兩個時辰三炷香。”
蘇玄頷了頷首，到座位坐了下來。
還有零有整的，不愧是權威機構。
蘇玄拿起試卷看了看。
一共十道考題。
涉及的方面，除了云鹿書院開設的治學、兵法、禮義、安國、詩文以外。
還有對道德品質的考量，以及對君權臣任的看法。
道德品質還好，君權臣任，倒是在蘇玄的意料之外。
同樣，這也不是他擅長的方面。
準確來說。
是他不知道標準答案是什么。
到底應該表達“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的忠君思想。
還是應該抒發“君之視臣如手足，則臣視君如腹心；君之視臣如犬馬，則臣視君如國人；君之視臣如土芥，則臣視君如寇仇”的儒道理念。
而除此之外，蘇玄還看到一個很有意思的考題。
“風急天高猿嘯哀，渚清沙白鳥飛回。無邊落木蕭蕭下，不盡長江滾滾來。
“根據此詩意境，創作一首寫景抒情之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