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尊的外在，讓人瞧著是出塵脫俗的，然卻有著一副的古怪的性子。
而這位師兄的性子，卻比師尊更似仙人。
端方君子，溫潤如玉。
…
上清寺位于上清山的山頂，致遠大師站在寺的后山，手持權杖，面露憂色，望著山下。
從此處望下去，能看到大半個下修域。
圣都，當然也不例外。
風吹起致遠大師的僧袍，其立于風中，背影堅定而孤寂。
空中倏忽出現一股靈力波動，致遠大師轉過身。
鐘毓一襲白袍，翩然而立，袍裾迎風而舞。
他依然還是那樣一副清冷的面容。
致遠搖了搖頭，淡笑調侃：“真想看看仙尊何時，臉上能出現別的神色。”
鐘毓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冷聲問：“有何事？”
致遠收斂起神色，轉回身子，面向山崖，平靜地道：“從此處看下去，仙尊能看到什么？”
聞言，鐘毓向前走了幾步，與致遠并肩而立，順著他的目光看下去。
城池穩固、山河無恙……
“這看似安寧的背后，有多少腥風血雨，仙尊不會不知吧？”致遠轉頭，看向鐘毓的側顏，“就在前段時間，備受贊譽的郝城城主，全家上下，一夕之間，盡數被屠，無一幸免。此事，仙尊可知？”
鐘毓沉默。
致遠重新看向前方，輕聲道：“這些日子，我走了不少地方，遇見了不少人，也遇見了不少事，發現，但凡是在盛昌五年五月二十日出生的孩子，皆因各種緣由而死。而如今尚還活著的，寥寥無幾。這些，真的是因為意外嗎？”
“大師究竟想要說些什么，直言便是。”鐘毓冷冷地道。
“以仙尊的聰慧，老衲想要說什么，想必你心中已然是知曉。”致遠搖了搖頭，“何須要我事事明說？”
“大師也信了熒惑星將會霍亂世間？”鐘毓問。
“出家人慈悲為懷，熒惑星是否霍亂，老衲不知，然世間悲慘，皆乃此而生，亦是不爭之事實。”致遠神色稍顯哀涼。
“呵……”鐘毓冷笑，“大師修行多年，怎會有此愚見。盛昌五年五月二十日那一場桃花異象，確因靈犀而起。然這么些年，她何曾做過任何傷天害理之事？你以為，將她交給那皇帝，其他在那一日出生的孩子，便可幸免其難？”
致遠微微嘆息：“老衲并未如此想，只是愿仙尊能與我一起想想法子，救一救那些無辜人。”
鐘毓看向圣都的方向，神色微冷，目光如寒冰：“人心，乃是這世間最難測的。貪婪、欲望會隨著權力，而被無限放大。要救，需除了這欲，引導向善，然當今的這位皇帝，很顯然已入魔障，要如何能阻止？
“你我皆非是下修域之人，而皇帝乃是下修域的掌控者，只要為那些所殺之人安上一條合理的罪名，我們便沒有權力干涉他的行為。”
“這確實是這片大陸，自古以來便存在的規定，若是要治皇帝的罪，需上修域九大門派共同商議，且支持才行。”致遠面色凝重，“如今的局面，上修域不可能完全不知情，從始至終都未出手阻止，很顯然是放任的態度。他們，要用那些在那一日出生孩子的性命來換大陸上所有人的一個心安。”
致遠搖了搖頭：“可那些孩子，也是無辜的，怎可因莫須有的傳聞，而被如此殘忍手段對待？！”
“此事要想善終，需依靠下修域本身的力量。”鐘毓道，“幾大世家，雖日漸衰落，然也還是有幾分底蘊在的，若是他們肯聯合支持一位皇室子，削弱現今皇帝的影響力，此局便可解。”
致遠大師稍加思量，覺得此計甚好。
他點了點頭：“現今皇帝共有四位皇子，三位乃是皇帝嫡出，一位出自貴妃，按理言，儲君是最為合適，也是最有說服力的一位。”
鐘毓搖頭：“太子不行，最為合適的人是五皇子洛琛。”
“仙尊對此人了解？”致遠狐疑地問。
“略有些了解。”鐘毓道，“五皇子出自貴妃，貴妃出自左相家，而當朝太后，也是出自左相家。太后把持朝政多年，后是看著這五皇子確沒有要爭位的心思，這才漸漸收了手。左相的勢力，不容小覷，只要五皇子有了心思，那么太后，左相這些人都是他的助力。”
沉默了片刻，鐘毓又道：“洛琛自幼拜入了天照山莊門下，天賦異稟，建功不少，更能讓幾大世家的人信服。”
“照此說來，這五殿下，確實是個不錯的人選。”
然很快，想到其方才的話語所透露，致遠便犯起了愁：“你方才也說了，五殿下沒有問鼎至尊之位的心思，修煉之人，最是心性堅定，又如何能輕易動搖？”
鐘毓：“此人雖非純善之人，然也非是濫殺之人，他本就對郝城主滅門一事，心存有疑，只要讓他接觸到真相，必定不會無所作為。到時，再輔以大師你的相助，要激起他內心的正義，并不難。”
話至此處，致遠忽地反應過來：“仙尊這是早有計謀，又為何沒有實施？”
“獨我一人，成不了事。”鐘毓道。
致遠明白了過來其意，淡笑著搖頭：“你若需我相助，說一聲便是，何須待我親眼見過那些慘狀，再來與你商議。”
鐘毓：“親眼所見，更能觸動你的心，也更能讓你真心實意的做這件事。”
“世人都言，仙尊是個急性子，暴脾氣，依我看來，卻不盡然。”致遠望著前方，呼了一口氣，“你這，分明是有勇有謀。”
“過譽了。”鐘毓淡淡地道。
致遠：“當下，可有什么是我能做的？”
鐘毓：“等待……時機成熟，洛琛自會來尋你。”
聞此，致遠不再多問，轉而道：“既然來了，對弈幾局如何？”
“不了。”
事情說完，鐘毓便欲離開。
致遠叫住他：“你那關門弟子，甚是乖巧，不需你操什么心，何事急著回去。”
鐘毓：“小弟子需要。”
“哦？”致遠來了興致，“你何時又收了弟子，倒是沒聽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