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長沙灣區警署。

大廳內空蕩蕩，冷風時不時關進來。

這地方白天挺熱鬧，到了晚上卻多出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冷冽感。

“來，一瓶冷敷，一瓶解暑。”吳用把兩瓶冰純水遞給在大廳休息的小富。

“謝謝！”

冰涼的塑料瓶貼上臉皮的青紫，灼熱感大幅減少。

小富舒服得長吁一口氣。

“餓了沒？我剛買了幾個面包。”

奶油面包，熱量補充利器。

靦腆的小富猛吞口水，下意識點頭。

但嘴上說著不餓。

他身上可沒什么錢，一身的高級西裝還是岳魯為了包裝他買的。

就算有，也留著寄回內地的老家。用來給家里人建房子。

吳用看穿小富窘迫，和他對自己手中面包渴望的眼神。

“一起吃吧。今天你們遇見我女朋友，賠錢賠太多。這面包算我還給你們多余的錢。”

“謝謝！”小富拿過面包，狼吞虎咽。

“想不到你身手這么厲害。居然能和我們的超級警察打個平手。”

抓到岳魯后，吳用回頭去幫陳家駒。

看到兩人都各自掛彩，互不相讓。

可惜，附近居民見有人斗毆，報了警。

來了不少巡警。一堆人沖上去，將小富壓在身子底下沒法動。

就沒有能與陳家駒分出勝負。

吃太快，小富噎著。

猛灌幾口冰水。

“我還差得遠呢。”

說這話時，小富的眸子卻閃著光芒，滿是得意。

謙虛，但沒完全謙虛。

好也示了，高帽子也送了。

吳用露出狐貍尾巴。

“咱們華國不是有句俗話？在家靠父母，出門靠朋友。

來，這是我的號碼。

如果有什么事，可以電話聯系我。

況且。

你也應該察覺到了吧。

岳魯，是在躲什么危險的人。

和我保持聯系也算為了他的安全著想。”

手中冰純水里的冰塊慢慢消融殆盡，小富最終接過了吳用的號碼紙條。

“你先坐著，我去看看岳魯的情況。”

轉過幾個拐角，進到觀察室。

陳家駒早已等候多時。

而單向透視玻璃對面，岳魯一個人坐在審訊室。

一副生無可戀的表情。

“怎么樣？”陳家駒轉頭問道。

“搞定。”吳用比了個“ok”，“號碼遞出去了。”

“那好。”

陳家駒拉過椅子，坐下。

右手揉搓傷得不輕的后背。

“額……長官。抓到岳魯，你不打算審他嗎？”

“不。”陳家駒打個呵欠，“你別看岳魯成天嬉皮笑臉的。嘴可嚴著呢。

只要他不想說，沒人能撬開他的嘴。”

抬起手腕，看眼手表。

“咱們先睡。等到明天天亮再說。岳魯撒我米飯的行為算襲警，能無理由扣押他48小時。”

長官葫蘆里賣藥，吳用也不能亂問。

走一步是一步。

為防小富和岳魯做出過激行為，吳用不打算回家。

在大廳找到空的休息椅，拼成長條床。

將就過一晚。

天亮的時候，吳用剛睜開眼皮，就看到小富跟一座大佛一樣坐定。

眼白里充滿血絲，一雙眼死死盯著審訊室的方向。

這定力。

狠人！

直到日上三竿。

岳魯被釋放。

陳家駒親自送他到警署大院的入口處。

雙方握手好一陣子，還勾肩搭背。

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幾十年老友在依依惜別……

到這兒。

吳用明白了。

抓人不是重點，審問也不是重點。

確保放人時人盡皆知才是重點！

怪不得。

岳魯垮著張臉，像剛死了媽一樣。

等岳魯上出租車走后，陳家駒回到警署大廳。

“有什么想問的，盡管問吧。”

吳用眉尖一挑。這是要正式拉我入伙？

“那我直接點。放人是做給誰看？”

“這么能猜？”陳家駒不住地打量吳用的腦袋，似乎想看清構造，“華心武。這個名字聽過嗎？”

有點印象，但吳用想不起來在哪聽過。

直到陳家駒從上衣口袋里拿出他的照片。

瘦臉，戴黑框眼鏡。

留一撇小胡子。

吳用想起來了。

《飛龍猛將》里的大反派。

腿上功夫一流。

打幾下，就猛抽幾口雪茄。

拽得飛起！

“不，沒聽過。”吳用搖頭，在眼中盡力擠出“茫然”。

要是回答聽過。八成會被陳家駒懷疑上。

一個長沙灣的小警員怎么會知道這么多？通過什么渠道知道的？

然而，那些渠道又是怎么來的？

這里面，說不清的東西太多……

收回照片，陳家駒在考慮哪些能說，哪些不能說。

良久。

“說簡單點。這家伙是個大毒梟。港島市面上起碼三成的毒品都是他的。

我有理由懷疑，他在港島有自己的制毒工廠。

但一直沒找到在哪……”

他之所以會盯上岳魯。

是因為岳魯和小富干過涉黑快遞，幫華心武送過東西。

可能是文件，可能是毒品或者其他。

反正岳魯表示自己并不知道貨物的具體內容。

但有沒有看過里面的東西，全世界只有岳魯和小富自己清楚。

警署大廳的椅子又窄又硬，吳用昨晚的睡眠質量著實不高。

困意再次來襲，呵欠不斷。

“原來如此。這次高調放人，就是讓華心武懷疑岳魯和我們警方有合作。

像這樣的毒梟，不需要證據。

只要產生足夠的疑心。為了自保，就會痛下殺手。”

陳家駒一臉“真的假的”的表情。

“你……真不是《水滸傳》里的智多星吳用轉世？”

“說笑了。只是多看了幾本書而已。”

實際上。

吳用比陳家駒更吃驚。

《警察故事》里的陳家駒會心機到如此程度？

雖然在電影里，他頗有點急智，表現不賴。

但也沒高到這種程度吧？

真要這么厲害，也不會被驃叔拿捏。

吳用暗自決心，以后得更加小心才行。

陳家駒都這樣了。

天曉得《無間道》，《暗戰》，《黑社會》里的那幫人會心機到什么程度…….

岳魯隨時可能有危險。

保護的事，一可以交給他身邊的超級保鏢——小富。

二的話。

就只能吳用和陳家駒親自上陣。

本來陳家駒手底下有那么些人。但他們都在跟別的線，無法抽身。

華心武動手的時間誰都不清楚。

可能明天，可能下周，可能下下周。

還有。

華心武會采取什么法子要岳魯的命？

狙擊？殺手暗殺？炸彈？

這也是個問題。

以不變應萬變。

吳用他們用笨法子，蹲守。

在岳魯住所對面樓找間空房，每天守在里面。

可是不能隨意走動，還得時時刻刻繃緊神經。

連上個廁所都要隨時開手機待命。

苦啊。

但對吳用來說，苦點無所謂。

這票要是干成了。

他一個小警員調往西九龍，還不是陳家駒一句話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