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神渡，東南竹林……
此地峰巒如黛，竹波數里山水交錯，劍葉跌宕，新竹處處添翠，人若身處其中林風浸肌，似入畫中只此青綠間。
這地便是陸云當初遭遇城隍之處，不過不同于那日陸云有點被逼上梁山的架勢，此時的他這會倒是清閑自在。
就見竹海之中生機盎然，一座竹樓掩映在郁郁蔥蔥間，倚山傍水，鱗次櫛比。
竹篾做墻，整棟竹樓與此間山色交相呼應，相得益彰。
而竹樓前有張座椅，一個丫頭坐在上面正擺弄自己的腳丫，嘴里哼哼唱著山調。
身后一襲青衫的男子細心為她梳著小辮。
好在陸云是個善于觀察之人，前世見過有人給女孩扎發的過程。
于是現學現賣，給自己這新收的愛徒，扎起頭發來。
這會的虎妞已被陸云洗漱一番，身穿妙染翠衣，模樣煥然一新。
別看這丫頭這會歡歡喜喜的樣子，剛剛陸云收她為徒，哭得那叫一個兇。
陸云可是花了好半天，給她妙然美味，大把糖果這才哄好。
至于虎妞原來一身素色衣物，他陸云才看不上，于是親自提筆，畫出衣衫綠裙，給虎妞換上，腳上還穿著粉白的繡花鞋。
這一下子，就叫她從鄉村野丫頭變成了小仙子。
他這妙染所繪之物，比之尋常物件，那強的可不是一星半點。
首先便是水火難侵，當然遇見熔鐵之火，腐蝕性極強的液體，他這妙染之物也承受不住。
不過等他境界一點點提升，到時就能達到水火不侵之境，有朝一日諸天神兵他陸云也敢提筆畫來。
就見此時的虎妞，沉浸在有人管她愛她的喜悅里，哼著小調開心道：“師父，我聽里正爺講過，師父是給人教本事的人，師父你打算教我什么呀？”
“你想學什么？”
虎妞撅嘴思考一會說道：“我要學打壞蛋，像江神那樣的壞蛋一定很多，我要他們不敢再做壞事，以后當個乖娃娃。”
“好，為師答應你，不過在那之前你得要讀書識字。”
“讀書識字，為什么要讀書識字？”
“因為讀書識字，你才能明理，分得清善惡對錯，你看有的人面上和和氣氣，可背地里是個壞蛋。
有的呢，表面上像壞蛋，其實嘴硬心軟，這些光是看，是看不出來的。
等你讀書明理后，便知這世上不是非黑即白，到那時再去教訓壞蛋，就不會找錯人。”
虎妞似懂非懂，但就是覺得師父說得對，于是點頭：“那我就學讀書識字，等學會了就去教訓那些大壞蛋！”
陸云呵呵一笑，虎妞卻在此時想起一事：“對了，師父我眼睛看不見，這讀書識字，不用眼睛可不可以？”
聞言陸云思忖片刻，其實他剛剛就想嘗試一番自己這妙染畫道，繪于人身上會不會也能顯現出來。
而他如今可繪出生靈，雖說距離畫人還有一段距離，可在陸云的認識中，點睛之筆之所以難畫，畫的其實不是形，而是神。
至于直接畫一雙眸子，應該不會有什么問題。
于是開口道：“虎妞，為師想著先治好你的眼睛，不過不一定成，要是治不好你可不要不開心啊。”
虎妞嘻嘻一笑：“才不會呢，虎妞才不是水娃子那樣哭哭啼啼的，反正我本來就看不見。”
“那好，你先等我一會。”
待陸云給虎妞扎完發，隨即從袖中掏出畫筆，囑咐到：“虎妞，待會我要在你眼皮上畫一對眼睛，你可不要動。”
虎妞雖不清楚自己這師父到底要做什么，但還是點頭嗯了一聲。
于是坐在小巧的竹椅上動也不動，仰著小腦袋等著陸云下筆。
未多時，虎妞只覺自己眼皮處，清清涼涼，酥酥癢癢，這叫她不由將腳趾偷偷摳起。
只見陸云畫法不似之前多是走寫意的路子，兩點便是眼睛。
他此刻打算用寫實的繪法，給虎妞畫上一雙美眸。
這雙眼睛，陸云先是看了看虎妞那圓圓的臉蛋，五官比例，心中醞釀后，便打算著手畫一雙杏眼。
按理說人們一提到眼睛，都會想起鼎鼎大名的丹鳳眼。
只是鳳眼殺伐凌厲之氣太過，不適合虎妞的年紀。
于是他便選擇了杏眼這種眼形，再加上他層層繪染點綴，這雙眼靈動中自帶俏皮。
想來虎妞的心愿，說是打壞蛋，某種程度上便是行俠仗義。
既然她將來要走俠女的路子，那么陸云又在眼睛上添上了一抹堅定。
當隨著陸云將這雙目緩緩繪于虎妞眼皮上，等最后一筆落下……
就見那本來描繪于眼皮上的雙眸，如滴水滲入巖石，緩緩從虎妞眼皮上消失。
見此情形，陸云開口道：“虎妞，你有什么感覺嗎？”
“眼睛麻麻的，癢癢的……”
突然！
虎妞大叫一聲：“呀！不對啊？！！”
“怎么了？”陸云忙關心道。
聞聽此話，虎妞滿臉疑惑，遲疑開口：“我發現眼里的東西變了，變得說不上來……”
此時虎妞只覺，自己緊閉的雙目，眼前從一片漆黑變得紅彤彤。
但虎妞不知紅色是什么，哪怕聽人講過，但從未見過，自然不知曉赤青黃綠青藍紫到底是什么樣。
因為這些顏色，對她這自來到世上從未有過視覺的人而言，無論旁人怎么說，永遠只是概念而已。
而陸云看到后，心道一聲：“有戲！”
于是忙引導虎妞說道：“虎妞，你看看你的眼皮能不能動。”
因為看不見，虎妞平常根本就不會去刻意抬眼皮，所以多少有點不太適應。
只見她的眼皮不住抖動，少頃后慢慢睜開……
此時此刻，她看到一條縫在視野里緩緩打開，當一絲光亮滲入視野時。
這一發現，對虎妞而言，無異于開天辟地！
只見這道縫隙越開越大，一切都是朦朦朧朧，逐漸變得清晰。
最先落入丫頭視線中的是一襲青衫的身影。
忽然，虎妞捂眼：“哎呀，好疼！”
陸云見狀：“虎妞怎么了，是看不見嗎？”
虎妞捂眼說到：“不是，就是覺得好難受，眼睛有點睜不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