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煙與二位夫人的談話持續了大半個時辰。
宛煙也不知道她問出的東西對大人有沒有用。
不過她們剛才說到的這些內容,二位夫人都沒對大人講。
“宛煙姑娘,就是這樣,女人這輩子嫁個什么人太重要了。”二夫人無限落寞。
“是啊,宛煙姑娘,該說的話我們都說了,你能和蘇大人說說,放我們走嗎?”
院門口響起腳步聲,三個人同時看去。
一個衙役遠遠沖著宛煙擺手:“宛煙姑娘,有個叫田嬸的人過來找你。”
宛煙起身,袖子被二夫人拉住:“宛煙姑娘,求求你了,替我們和大人說說?”
輪到宛煙不自在,這要如何回答?
她自己都是泥菩薩過河。
不過這是一個可以接近大人的機會,宛煙不想放棄。
“我試試吧,你們別抱太大希望。”
內衙偏殿。
田嬸拉著宛煙的衣袖流下眼淚。
宛煙也是哭得眼睛通紅,見到田嬸后,心底的委屈翻江倒海。
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這一刻爆發出來。
兩個人對視哭了一會,宛煙才哽咽著對田嬸道:“現在沒事了,我很好,大人沒有把我關在大牢,我昨晚住在西院。”
“那就好,我昨日傍晚來教坊司做飯,才知道你被帶走了,現在怎么樣?”
“案子應該很快就會查清楚,和我沒什么關系。”
田嬸擦擦眼淚點點頭:“那就再堅持幾天,我給你帶了幾件換洗衣裳,還有些點心,你沒事就好。”
兩名衙役站在殿門口,宛煙拍拍田嬸的手臂,悄聲問:“媽媽那邊呢?怎么打算?”
她指的是把她賣給王員外的事。
按照賣身契,今日是她被送到王員外府上的日子。
田媽左右看看,十分氣憤:“可惡的王員外,他說可以等,只要案子不關你的事,他馬上來教坊司接你!”
宛煙嚇得后退一步。
“當真?”
田嬸點頭。
正午的日頭明晃晃地照在頭頂,宛煙卻渾身哆嗦,透心涼。
“我是嫌疑人,這他都不忌諱?”
田嬸沒說話,宛煙覺得天旋地轉,再說什么都沒用了。
“我房間老地方,是最近這段時間臨摹的畫卷,麻煩田嬸再拿出去換些銀子。”
宛煙聲音有些顫抖,田嬸握住她泛白的指尖,不知道應該說什么安慰的話。
“宛煙,之前的銀子,嬸子都整整齊齊替你守著,早晚有一天你能離開那個鬼地方。”
田嬸嘴上這么說,心底卻泛著酸楚。
她知道宛煙在偷偷攢銀子替自己贖身,可是教坊司的官妓真能自己贖身出去?
她和宛煙都不知道。
不忍心看著宛煙承受這樣的命運,田嬸抱著一絲希望,“先別想太多,我覺得避開一次就能避開第二次,你這么溫順善良,一定會有福報。”
田嬸發自內心希望宛煙幸福。
這話也給了宛煙希望。
是啊,如果不是魏正武死在教坊司,她現在已經被送到王員外府上。
人生的事,誰又能說得準呢?
一柱香后,衙役送走田嬸,敲敲蘇季之的房門:“大人,屬下有事匯報。”
“進來。”
蘇季之的桌案上擺著許多卷宗,他正眉頭緊鎖,低頭看著。
“大人!”衙役壓低了聲音:“剛才屬下一直在門口偷聽,宛煙姑娘和那個婆子沒說太多話。”
蘇季之抬起頭。
“開始是家常,兩個人哭了,然后說到今日是宛煙姑娘被賣的日子,好像教坊司把她賣給王員外開(苞),后來,宛煙姑娘說把什么東西拿去賣,換銀子,她相信大人會破案,也就這些。”
蘇季之眉頭更鎖了:“什么叫把她賣給王員外?”
衙役遲疑一下,湊到近前:“大人,屬下和她們有幾步距離,看兩個人哭得傷心,應該就是宛煙姑娘被教坊司賣了,可是因為今日她人在府衙,沒送去王員外府上,她們覺得非常慶幸。”
蘇季之胸口悶悶的,宛煙嬌俏的模樣在他的眼前頻頻閃現。
“再無其他?”
“沒別的了,還說什么人生無常,好人有好報之類。”衙役很肯定。
蘇季之腦中在循環播放:
宛煙被教坊司賣了!
買她的人是王員外!
既然這樣,她當著他的面,說那些仰慕之詞干什么?
忽然,蘇季之想明白了一點些東西……
衙役剛走,門外響起悅耳的鈴鐺聲。
蘇季之目光如電。
少女換了一身著藕合色繡妝緞紗裙,細腰曼妙系著蜂蜜黃繡金花卉紋樣腰帶和香囊,輕掛著鈴鐺,緩緩向他走來。
“大人……”
熟悉的香氣撲面而來。
蘇季之心頭一熱。
宛煙換了一套衣服,穿著露臍裝在府衙走來走去確實不妥當。
但是她向大人示好的想法卻絲毫未變。
蘇季之像個木頭人一樣,宛煙深情款款:“大人,剛才我回到西院,與兩位夫人聊了許久,大人想知道的事情,夫人們都告訴我了。”
蘇季之挑眉:“什么是我想知道的事情?”
宛煙半垂著眼眸:“我想幫大人,如果能破案,我也會洗清嫌疑。”
“你很在乎名聲?”
不,宛煙想說,她只是想要一個向大人討好處的籌碼。
“大人,兩位夫人的相公出事前都在替魏副將辦事,其中一人更是與太子有關,而且出事前,他們都有所察覺。”
蘇季之一震,他剛才就是這個思路,但是二位夫人并沒有回答他的問題。
“還有,她們二人的相公不僅是舊識,在剿匪期間更是患難兄弟,感情十分要好。兩位夫人都提到,魏副將娶她們并不是因為感情。”
宛煙頓頓,很堅定:“或者說魏副將娶她們,應該與她們相公有關。”
蘇季之真的不想相信,這些是面前這位小姑娘問出的東西。
宛煙垂著頭,又是那個好看的角度呈現給蘇季之。
“還有其他嗎?兩位夫人還說什么別的話嗎?”
“嗯,都說她們相公死得蹊蹺,二夫人的相公把剿匪的財寶毀于一旦,三夫人的相公墜入湍急的河流未見尸首。”
蘇季之低下頭,眼睛掃了掃桌面上的卷宗。
宛煙緩緩抬頭輕聲問:“大人,二夫人和三夫人和我一樣,有嫌疑嗎?”
蘇季之抬起頭,宛煙表情怯怯地,語氣卻毋庸置疑。
他忽然醒悟,小姑娘在和他演戲。
那又是為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