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氏離開后，宛煙看著一臉嚴肅的蘇季之輕聲喚道：“大人！”
瞬間，蘇季之雙眸如清風拂過般變得柔和。
宛煙輕笑，大人剛才還像一只炸毛的大狼狗。
“大人，我想進屋里看看，萬一我能聞到什么特殊氣味，可以幫助大人。”
蘇季之心一動：“不怕？”
“不怕！”宛煙頭搖得像撥浪鼓。
蘇季之看向宛煙手里的手帕，又看了看地上的污穢物。
小姑娘臉蛋飛上紅霞：“剛才我是被那氣味惡心到，現在不會了，大人你看，我在這里也站了很長時間，根本沒事。”
“好，錢喜兒已經拉走，現場沒有想象那么可怕，如果你能聞到其他氣味，確實可以幫我。”
“我愿意！”小姑娘笑魘如花。
宛煙跟在蘇季之身后，心砰砰亂跳，說是不怕，其實她怕得很。
從前爹爹殺雞吃肉，宛煙都是有多遠躲多遠。
經常把爹爹一個人留在院子里，她在房間里捂住耳朵。
有一次，爹爹失手，松手時雞還沒死，結果吊著雞頭的大公雞滿院子亂跑，搞得到處都是血。
后來宛煙路過院子看到血跡就心跳，很長一段時間拒絕吃雞肉。
現在她在硬撐著。
她只是想借機會靠近大人，幫大人。
宛煙甚至也喜歡上這種尋找真相的過程。
走進廂房，地上一片狼藉，鍋碗瓢盆都落在地上，碗碎了，盆口朝下，倒扣在地上。
泥土砌成的灶臺上，放著一個食盒，食盒里的紅燒肉散落得到處都是。
隱隱還散發著肉香。
“大人，這是錢母送來的東西吧？”
“是的，錢氏進屋發現錢喜兒遇害，嚇得東西掉到地上，這些肉是衙役進入現場后從地上撿起來的。”
灶臺旁邊還有一盆衣物，搓衣板放在盆邊，衣物還沒洗。
廂房沒有窗戶，除了從門口透進來的光亮，里面十分昏暗。
灶臺再往里走，應該就是臥室，說是臥室，也只是木板搭起來的一個床鋪，上面堆著被褥，濺滿血跡。
宛煙不自覺拉住大人的袖子。
蘇季之回頭看了她一眼，停在原地。
宛煙順著大人的胳膊縫隙向里面看。
地上，床上，到處都是血跡和拖痕。
桌子歪了，椅子倒在地上。
掛著衣物的橫桿掉落，衣物散落一地。
宛煙吸口氣，心砰砰跳，還好，現場比她想象的場面要好。
可是宛煙拉住大人袖子的手并沒松開：“大人，我不怕。”
蘇季之點頭，解釋道：“錢喜兒遇害前應該經歷過激烈的打斗。”
說完看向她。
宛煙輕輕閉上眼睛，有大人在，她安心。
身子又向大人靠攏靠攏，宛煙輕聲道：“大人先別說話，我試試看。”隨即閉上眼睛。
黑暗讓嗅覺變得敏感。
宛煙聞到腐敗和酸臭味，朽木的枯味，血腥味，衣物的霉味，飼料的糠味，除此，還有大人身上好聞的檀木冷香。
宛煙睜開眼，桃花眼彎彎：“大人，味道好多，哪一種對案子有幫助呢？”
蘇季之聽聞有飼料的糠味，若有所思地環顧四周：“我見鄰里之間有段距離，這氣味應該很淡，因為我什么都聞不到。”
“我確定是這房間里散發出來的。”
“好，本官記下了。”
“大人，錢喜兒是郭萬福殺死的？”
“現在沒有任何證據，但是郭萬福的嫌疑最大。”
“大人，你說愛著一個人能沖動把她殺掉嗎？”
蘇季之目光沉沉：“那不是愛，只是為犯罪找個冠冕堂皇的借口。”
宛煙的心受到觸動，大人的話深奧但是很有道理。
“那我覺得郭萬福不能殺錢喜兒。”
“為什么？”
此刻宛煙還拉著蘇季之的袖子，素白的纖手停在蘇季之棕色的衣袍上，像一片羽毛落在他的心底。
麻酥酥，暖洋洋。
“大人，我見過郭萬福，不管當時在涼亭錢喜兒如何呵斥，他依舊哄著她，還有離開橫山寺的時候，錢喜兒走在前面，郭萬福努力為她撐傘，根本不在乎世人的眼光。“
宛煙說這些話的時候，蘇季之想到的卻是他自己。
苗弘說他見色起意，他是對面前的小白兔心動了。
聽聞小白兔要嫁人，他起了寧可動用武力，也要把她留在身邊的想法。
所作所為是不是與郭萬福有些相像？
不過……
蘇季之從宛煙的描述里又聽到了另一些東西。
“你是說郭萬福身材比較矮小？”
宛煙點頭：“錢喜兒與錢母十分相像，身子比錢母還要壯碩，郭萬福差不多矮了她一頭。”
蘇季之反問宛煙：“既然這樣，你分析一下，如果兇手是郭萬福，他如何殺死錢喜兒？”
“錢喜兒怎么死的？”宛煙不知道她能不能問，還是好奇地想探究結果。
“勒頸，錢喜兒身上還有挫傷，摔傷，到底哪一種是致死原因，還得等仵作勘驗。”
宛煙震驚，再看看現場：“這里一片狼籍，因為發生了打斗？”
“是的。”
“但是我不明白，從身形上看，郭萬福比錢喜兒小了兩圈，他又那么遷就錢喜兒，真的能和她動手？我還是覺得兇手不像郭萬福。”
“如果這樣，又出現一個疑問，如果兇手不是郭萬福，他去哪了？為什么還不出現？”
蘇季之心下沉，他害怕另一個可能，郭萬福也遇害了！
宛煙回答不上來大人的問題，不過她有其他提議：“大人，我見過郭萬福，可以畫出他的長相。”
蘇季之大喜：“很好，如此的話，我讓捕快把畫像分發下去，看看有誰見過他？”
宛煙高興，看看現場，又看看窗外，指著院子里晾曬的衣物問：“大人，我見到錢喜兒夫妻倆的時候，郭萬福就是穿著院子了那件衣服，這個線索有用嗎？”
蘇季之面容柔和：“這個……也有用。”
宛煙嬌俏一笑，得到蘇季之的認可，讓宛煙心底鮮花怒放。
“還有其他嗎？”
宛煙搖頭。
“我們走。”
兩個人走出蒼蠅滿繞的木板房，苗弘已經返回。
苗弘先看到蘇季之，又看到他身后的宛煙裊裊婷婷。
最后看到蘇季之一只手臂僵硬地背在身后，被宛煙緊緊拉著，露出姨母笑。
“苗捕頭！”宛煙輕喚。
“宛煙姑娘放心吧，我已經交代了柳芽姑娘和楊公子，蘇大人查案需要，姑娘暫時不回教坊司。”
宛煙看向蘇季之。
大人脊背挺直，嘴角含著一絲笑意：“等我寫一封正式文書送到教坊司，宛煙需要留在府衙。”
宛煙拉著袖子的手因為喜悅輕輕顫抖。
手指用力，少女趁機摩挲了一下大人的袖子。
柔軟的衣料安撫了她不平靜的心。
大人讓她安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