戌時。
宛煙坐在飯桌前,看著桌上擺放整齊的菜式,心里歡喜。
紅燜蝦,清炒筍,拌黃瓜。
她吩咐過廚房,按大人的喜好來,但是嬸子不管,只說大人吩咐了,姑娘喜歡吃什么便做什么。
宛煙留了心,她把大人的喜好也放在了她的清單里。
所以在蘇季之看來,和宛煙一起吃飯,兩個人口味相近,美味又可口。
兩人相視一笑,都愛上了這樣簡單平靜的日子。
“大人,你來桐山府這么久,可想念京城?”
蘇季之凈了手,正認真扒蝦殼,聽到宛煙的問話,靜靜看了她一眼:“你呢?你想嗎?”
宛煙回憶往事,臉上有笑意:“家里只有爹爹,想到京城也都是和爹爹在一起的記憶,偶爾……會很想。”
蘇季之心底有一絲心疼。
宛煙雖然十七歲,在他眼里,仍是一個應該被呵護的小姑娘。
“以后你離開這里,是不是有關桐山府的回憶也都是我?”
宛煙笑容加深:“大人,我會離開桐山府?”
蘇季之想了片刻,淡淡回答:“不會永遠在這里。”
“那我跟著大人,大人去哪我去哪。”
蘇季之嘴角含笑:“就這么說定了。”隨后把扒好的紅白相間的蝦肉全都放到宛煙碗里。
“大人!”
“我在!”
宛煙:“……”
“吃吧,我知道教坊司伙食很好,希望在這里也沒有虧待你。”
宛煙想扶額,再次對蘇季之重申:“大人,我能在府衙,心里歡喜得很,比起在教坊司,我覺得沒有哪里比這里更好。”
其實蘇季之很期待宛煙對他說,能跟在大人身邊她歡喜得很。
小半碗米飯下肚,蘇季之想起一事:“一會吃過飯,我?guī)憧纯瘩R車,以后你出門帶著小石頭。”
“大人特別給我買的馬車?”
蘇季之輕頜首,假裝沒那么在意,“是,這樣出行方便,我平日都騎馬,有了馬車你想做什么都可以,想去哪里都行。”
宛煙真心高興:“謝謝大人,可是這樣一來,大人是不是沒有銀子了?”
蘇季之老臉一紅,起身去倒水:“這件事你不必在意,我有銀子。”
宛煙眼底有笑意,并不拆穿他。
大人告訴過她,他的家底只有十兩銀子,先不管馬車樣式,普通馬車至少也要五兩銀子。
如果大人為了她,再買什么豪華點的樣式……
宛煙垂眸,大人這是傾盡所有了!
“大人,我從教坊司出來,田嬸帶過來一些東西,不如這馬車算我自己的?我把銀子給大人?”
蘇季之聽聞黑了臉。
宛煙收攏笑容急忙解釋:“大人,我聽說大人一心為百姓,對府衙里的人也都好,銀子我有,不想讓大人太破費。”
“一個馬車就破費了?”蘇季之生氣了,他突然想起在教坊司見宛煙一面要五百兩銀子。
他是沒銀子,但是不至于讓一個女孩子自給自足。
蘇季之不說話了。
宛煙暗叫不好,她看出蘇季之生氣了,趕緊走到他身邊解釋。
“大人,你別誤會我的意思,我這兩年偷偷攢了些銀子,是想替自己贖身離開教坊司,現在大人帶我出來,自然銀子就剩下了。”
宛煙眨眨眼,故意靠近蘇季之,她知道大人受不了她撒嬌。
于是伸手扯住蘇季之的袖子,歪著頭:“大人,你別生氣了!”
隨著宛煙靠近,蘇季之聞到了她身上好聞的槐花香,別扭的心情緩解了大半。
不過他還是堅持:“既然你在這里,自然銀子花我的,錢的事你不用操心。”
蘇季之咬著字眼,用最狠的語氣說著最暖心的話:“銀子我自會去賺,你的銀子是你的,你隨便買些自己喜歡的東西。”
宛煙一笑:“好,那我就聽大人的。”
蘇季之陰轉晴,任由宛煙拉著他的袖子:“今日份仰慕的話,你還沒說呢!”
宛煙憋住笑,此刻大人像一個要糖吃的小孩子。
西院。
走進西院,宛煙臉上還掛著笑,大人到底讓她說了好多仰慕之語才肯罷休。
幸好府衙有事,大人被叫走,否則……宛煙捂住臉蛋。
大人真的很受用地含笑聽著她說著那些仰慕的話。
宛煙覺得她膽子大了,大人比外表看起來親近很多,她不再怕他,甚至偶爾起了玩笑的心,還想逗逗他。
走進院子,邁步進房間,宛煙輕手燃起蠟燭。
笑容逐漸凝固在臉上。
她的房間被人動過。
宛煙的心砰砰亂跳起來。
她記得很清楚,今晨離開房間時,梳妝臺上的首飾盒是放在左手邊,因為這是她的習慣。
可是現在。
首飾盒放在銅鏡前,明顯被人移動了位置。
細想。
她沒聽大人說過桐山府衙有打掃衛(wèi)生的婆子。
那么是誰進了房間動了她的東西?
宛煙升起一股不詳的預感。
這是府衙啊,大人就住在對面東院,雖說后院不會有人來,可是萬一呢?
宛煙不想往壞處想,她走過去打開首飾盒。
一件件看完,頭簪,首飾都在,只有一對還算普通的珍珠耳環(huán)不見了。
宛煙捂住心口,看向窗外,鏤空的木窗,從院子里拿不到首飾盒,那就真的是有人進了她的房間,拿走了耳環(huán)!
宛煙不敢相信。
誰人這么大膽敢進她的院子來偷東西?
宛煙怕是自己多心,里里外外又找了一遍,又回憶一下上次戴那副耳環(huán)的日子。
不會有錯,她不是個粗心的人,平日里自己的東西都是收拾得規(guī)規(guī)矩矩,她堅信,耳環(huán)用過后她放到了首飾盒里。
現在丟了。
況且首飾盒的位置有變,她絕對不會記錯。
一陣晚風吹進來,燭火跳動,宛煙莫名心慌一下,有些緊張。
現在怎么辦?
她應該去找大人,告訴他這件事,大人馬上就會調查出今日什么人可能進入西院,查到這個人!
然后呢?
宛煙咬住下唇,她有點迷茫。
桐山府衙,不是誰都能進來,除了衙役和廚房的大嬸不會有人進后院。
竊賊能不知道嗎?
既然知道,為何還要冒險?
如果是大嬸,她試探一下便知。
可是大嬸為什么要這么做?
還拿了一對并不值錢的耳環(huán)?
如果是衙役,那么一定在今日執(zhí)勤或者來過府衙的人里。
她明日試探著問問,肯定能找出一二線索。
宛煙左右思量,她害怕是什么她現在還沒想到的理由,讓這個人偷走了耳環(huá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