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書房。
漢白玉的宮道反射著耀眼的白色光芒。
蕭宗瑞站在窗口，聽完蘇季之的匯報，久久盯著遠處，一聲不吭。
蘇季之靜等著，他是臣，能做的事就是如實稟告。
半晌，蕭宗瑞才開口：“愛卿的分析，能有幾成勝算？”
“皇上，現在不是臣的勝算能有幾分，而是此事不能冒險，臣已經將小沙彌和那些狼狗控制住，智圓住持很快就會察覺，臣恐怕他有其他動作，對太皇太后不利。“
皇上一時沒法做決定。
“蘇愛卿的預判能是真的？如果……朕是說如果，蘇愛卿分析有誤，朕沒法向太皇太后交待啊。”
“可是放虎歸山出了事，皇上更沒法向太皇太后交待。”
蕭宗瑞走到桌案旁一手敲擊著桌面：“此行，三皇兒陪伴太皇太后左右，不如朕派廷尉快馬給他送信，讓他保護好曾皇祖母？”
蘇季之上前一步：“皇上，太皇太后在明，智圓住持在暗，臣怕防不勝防，如果準備不周，恐怕對三皇子也不利。“
蕭宗瑞臉上略顯焦躁。
“臣雖向皇上秉明這件事，還請皇上從長計議，況且智圓住持這么做的目的，臣尚未參透。”
“小沙彌只交待那么多？”
“是的，只說住持吩咐餓著狗，等太皇太后來到橫山寺祈福時放狗出來引起騷亂。”
“真狠心，多少百姓會無辜受傷，包括太皇太后和皇兒，還有，如果這件事傳開……”
蕭宗瑞有怒氣，“朕其實不敢相信他能做出這等事，這是挑釁朕的江山啊。”
“請皇上思量，智圓背后會不會有人？”
蕭宗瑞重新走到窗邊：“蘇愛卿，比起朕的皇子，朕更信任你。”
“臣惶恐。”
“你還記得剿匪西南那些財寶？朕派人到無量山全部繳獲，可惜太子早把自己摘得干凈。”
蕭宗瑞嘴角冷笑；“你恐怕不知，智圓與李太師交往甚密，要說他背后的人……蘇愛卿，朕不傻。”
蘇季之抬頭，蕭宗瑞立起眼睛看著窗外，眼底盡是被激怒的暴戾，嘴角還帶著一絲無情。
這才是帝王，為了留住他在大理寺可以將宛煙的贖身價提到一萬兩，也可以為了護住江山，舍棄他的親兒子。
“太子確實人在桐山府。”蘇季之不想撒謊。
“這件事必須速戰速決，蘇愛卿，你馬上回桐山府抓住智圓，不管用什么方式撬開他的嘴，朕立刻下旨，橫山寺元稹大師操持太皇太后祈福一事。”
“臣遵旨。”
“智圓定是李太師最后舍棄的棋子，蘇愛卿，你可以對智圓實話實說，朕能讓坐上住持的位置，也能取他的狗命。”
蕭宗瑞壓抑著怒火：“既然他聽信太子，密謀這些事，那就讓他們一起自生自滅。”
蘇季之剛要走，太監急匆匆前來報信：“皇上，太子正在御書房外，想要求見，說是有關于蘇大人的事。”
蕭宗瑞看向蘇季之，眼睛瞟向屏風，蘇季之會意，快速走到屏風后面。
太子的聲音很快響起：“父皇，兒臣有事想要稟告。”
“哦？什么事和父皇說說？”蕭宗瑞語氣平淡，與往日無異。
“兒臣昨日路過桐山府，聽說桐山府尹蘇大人大鬧教坊司，帶走了教坊司頭牌，擾亂了教坊司正常活動，很多客人在鬧事。”
“為了一個姑娘？”蕭宗瑞忽然想起上次蘇季之進御書房，曾經求他替個女孩贖身，原來蘇季之真的看中了那個姑娘。
“這是什么時候的事？”
“昨晚。”
“你去桐山府干什么？”
“哦。”太子一頓馬上說：“還不是威遠軍的事，魏副將身亡后，幾處的統領軍兒臣都見見，之后再向父皇匯報近況，看看他們如何處置。”
“皇兒有心了。”
蘇季之在屏風后聽著兩個人的對話，默默牽起嘴角。
“皇兒的意思呢？蘇大人這邊父皇如何處理？”
太子很高興，父皇一直說一不二，即使偶爾聽取他的意見，也是再三思量，這次居然能問他想怎么做？
太子上前一步：“父皇，兒臣以為，把蘇大人叫來京城，必須嚴懲，兒臣查過，那教坊司頭牌是罪臣之女。”
太子邊說邊看著皇上的臉色，見他面色平靜，大著膽子繼續道：“那女孩是被流放到教坊司，蘇大人的行為讓人不恥，也不符我朝例法，他還在與父皇作對啊。”
蘇季之胸口悶悶地。
蕭宗瑞毫不遲疑地問：“你有證據嗎？”
太子從袖子里掏出那顆祖母綠展示給皇上：“父皇，這是教坊司頭牌贈與兒臣的東西，此事，兒臣可與蘇大人對峙。“
蘇季之袖下握起拳頭，太子這個齷齪小人。
對峙？
太子好算計，偷了宛煙的東西說是贈與，這樣與蘇季之對峙，如果他真的誤會宛煙，還真是顏面掃地。
“這是那個姑娘贈給你的？”蘇季之聽皇上的語氣，皇上果然信了。
恐怕眾人都如此，不去分析事情邏輯，只相信他想法中的那個認知。
“當然，說句不好聽的話，父皇，教坊司的姑娘不過就是這般……“
蕭宗瑞定睛看看太子，又無意掃向屏風后，嘴角露出一抹笑。
“皇兒，就照你說的辦，朕下旨，讓蘇季之速來京城。”
“父皇英明，蘇大人目無法紀，居然帶走罪臣之女，這是與父皇主張誅九族唱反調，父皇已經把他貶到桐山府，他依舊我行我素，根本沒把父皇放在眼里。”
蘇季之半仰頭，看向御書房雕欄玉砌的橫梁，心底冷笑。
他沒把皇上放在眼里？太子意圖陷害太皇太后難道是把皇上放在眼里？
真是自作孽不可活。
“此事朕已知曉，來人啊，傳朕口諭，速招蘇大人進京。”
太監領命而去，蕭宗瑞走下桌案來到太子身邊：“朕算算時間，蘇季之最快也得兩個時辰才能到，這段時間，你陪父皇用膳吧。”
“兒臣遵旨。”
太子很高興。
昨晚宛煙跑了，不知哪來了四個姑娘偷偷跑到他房間，他雖遺憾，卻也玩的很盡興。
午時前快馬往回走，肚子空蕩蕩。
“皇兒，你先去養心殿等朕，吩咐御膳房加餐，皇兒喜歡栗子雞，讓他們呈上。”
“謝謝父皇。”
太子高興地走出御書房，蘇季之從屏風后走出來，發現皇上一臉陰沉。
“皇上。”
“來人，吩咐御前侍衛暗中盯著太子，即刻起軟禁在養心殿，直到明日太皇太后祈福結束。”
皇上看向蘇季之：“愛卿，太皇太后那邊就交給蘇大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