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圓與蘇季之這樣默默相對已經(jīng)有一盞茶時(shí)間。
蘇季之倒是不慌不忙。
他和苗弘在橫山寺只說商量明日太皇太后祈福一事,便將這個橫山寺住持請到了桐山府衙。
元稹大師接到圣旨,錯愕半晌,從容應(yīng)下了太皇太后祈福一事。
此刻大牢里。
智圓雖然表面風(fēng)平浪靜,蘇季之篤定,事情到這一步,智圓心里一定波濤洶涌,完全清楚他的處境。
所以蘇季之盯著智圓那胖胖的臉蛋,圓滾滾的身材,問了兩遍:“你到底圖什么?”
智圓并不回答。
“你是住持,橫山寺又是皇家寺廟,你在這里呼風(fēng)喚雨,為什么還要伙同太子做這么殘暴的事?“
蘇季之能想到那個畫面,九只饑餓的狼狗沖進(jìn)人群,撕咬,啃噬。
血濺當(dāng)場。
太皇太后祈福當(dāng)天,百姓被狼狗咬傷,又或者狼狗沖進(jìn)祈福隊(duì)伍,太皇太后和三皇子受傷。
那種畫面,蘇季之都不敢想象。
智圓四十多歲,手里捻著佛珠坐在鐵質(zhì)椅子上,閉著眼睛倒有一股清風(fēng)傲骨。
蘇季之冷笑一聲,“你不會以為你的太子殿下會保你吧。”
說著他假意從袖子里拿出一張紙,輕聲道:“這是皇上手御,明日祈福有元稹大師主持,待案子審理清楚,廢太子之位,智圓住持押入刑部大牢。”
智圓睜開眼,不太相信。
蘇季之輕輕折著手里的紙,淡然冷笑:“還有一句話,皇上讓本官帶給你,皇上能讓你坐上住持的位置,也能要了你的狗命。”
“住持是聰明人,本官沒有證據(jù)不可能抓你,住持難道不知道后山的狼狗已經(jīng)被本官帶走了嗎?”
智圓緊盯著蘇季之的眼睛,想從里面看出更多東西。
“還有什么懷疑?太子此刻人在京城,他為什么不留在桐山府瞧熱鬧?難道太子是怕事情不成功,牽連到他?”
智圓胖胖的身子在椅子上輕微動了動,有些不自在。
“智圓,不如本官給你說說整個過程?”
蘇季之站起身,走至牢房四角添亮了燭火,房間更加明亮,也燃得讓人心焦。
苗弘坐在智圓身后,不屑地瞧著智圓的背影。
這樣的蠢貨,在蘇大人面前能堅(jiān)持多久?
“智圓住持與太子何時(shí)開始密謀這件事,本官尚不清楚,但是太皇太后祈福不過是上月才決定的事,考慮到你們聯(lián)系郭萬福,本官認(rèn)為時(shí)間也就在那之后幾天。”
聽到郭萬福的名字,智圓舔了一下干裂的嘴唇。
“錢喜兒之死讓本官困惑很久,能把郭萬福失蹤與智圓住持聯(lián)系到一起,確實(shí)費(fèi)了本官一些時(shí)間。”
智圓假意閉上眼睛,輕顫的睫毛泄漏了他慌張的內(nèi)心。
蘇季之與苗弘對視一眼,兩個人嘴角輕嘲。
“郭萬福此刻正在收監(jiān)室,他是此案里最無辜的人。”
蘇季之緩緩拿起一盞燭燈走到智圓身旁,跳動的火光映照在智圓臉上,他嘴角的肌肉都在顫抖。
“智圓,你的打手就在隔壁,他們現(xiàn)在還沒招,那是因?yàn)樗麄兏嘈盘幽艹墒拢绻魅毡竟俑嬖V他們一切都沒發(fā)生,太子已經(jīng)不是太子,你說他們會怎么樣?”
一滴蠟油滴在智圓手臂上,他輕跳一下,嘶了一聲。
手臂瞬間紅了一大塊,蘇季之手卻不動,第二滴蠟油滴下……
智圓立起眼睛;“蘇季之,你干什么?”
燭火下的蘇季之渾身散發(fā)著狠戾:“你不知道本官在京城人送外號鬼煞星?智圓,如果本官真想從你嘴里問出東西,可不是這般輕描淡寫。”
蘇季之傾倒?fàn)T液,蠟油向雨一樣瞬間飄落。
智圓大聲喊著:“你都知道了,還想讓我說什么?”
“這么說你都承認(rèn)了?”
蘇季之撇撇嘴,“我還以為智圓住持是多么有傲骨的人,怎么一下子就招了呢?無趣啊。”
蘇季之重返座位,沖著苗弘眨眨眼。
苗弘佩服至極。
要說問審,蘇季之出手沒有搞不定的人。
智圓看著泛紅的手臂,蠟油聚在上面,手臂泛起一層層紅暈,疼得嘴角輕抽。
“是,這些都是太子策劃,狗也是我讓人抓的,計(jì)劃就是明日在太皇太后祈福時(shí)放出那九只狗,怎么知道中間出了這么多麻煩事。”
“你把錢喜兒無辜慘死叫做麻煩事?郭萬福一家平靜生活,他被你扔到蒼蘭江,你把這叫麻煩事?”
“他們不過是螻蟻,蕓蕓眾生都是一樣。”智圓有些不屑。
蘇季之氣笑了:“也好,你智圓在我眼中,也不過是只螻蟻,待明日事情一過,本官會稟明皇上,智圓,你恐怕也會做一次螻蟻,看看太子如何踩死你。”
智圓垂下眼眸,眼底有驚慌。
“還有何人參與這件事?李太師?”
智圓還想掙扎,蘇季之冷笑:“到了這一步,你還想保全誰?”
智圓心一橫,大聲道:“是,整件事都是李太師策劃,具體起因我不清楚,只知道太師和太子對皇上十分不滿,好像對太皇太后也不滿。”
“太子早就在培養(yǎng)自己的勢力,太子雖為太子,卻沒有實(shí)權(quán),皇上對太子戒備心很重,太子早就說,皇上已經(jīng)生出廢太子的心思。“
“所以你們要讓太子提前登基?”蘇季之理解不了。
“也不是,這次是三皇子帶隊(duì),皇上平日里總拿三皇子和太子做比較,這件事說大很大,流言對太子很有利。”
“什么流言?”
“一旦太皇太后祈福時(shí)碰到騷亂,三皇子臨危不懼,救駕有功還好,如果不好,百姓和皇上都會認(rèn)為他是不詳之人。”
“真是好算計(jì)。”蘇季之滿目不屑,忽又想到一事:“牛莊的那些傳言,什么水井里有哭聲,破廟有妖風(fēng),都是你們橫山寺搞出來吧?”
智圓低下頭,半晌承認(rèn):“那些流言對人沒有傷害,我只是想讓更多的人花些香火錢。”
“什么普度眾生,保佑蒼生,都是些騙人的把戲?”
智圓不想承認(rèn),不再吭聲。
“苗捕頭,這些話讓智圓簽字畫押,明日貼到城門處,什么得道高僧,竟是這等丑陋的嘴臉。”
智圓抬頭看向蘇季之,跳動的燭火映照在他臉上,一身肅然。
這樣的桐山府尹蘇季之,不怕天不怕地,不敬鬼神不怕閻羅,只有這樣的人才能真正立于天地間吧。
智圓緩緩閉上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