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氏步履極快。

總是在宛煙即將追上她時，一閃身拐進巷子。

此刻，整個桐山街陷入安靜。

宛煙后知后覺有些害怕。

范氏再次消失在視野中時，宛煙發現自己迷路了。

她也不知道她跟著范氏跑到了哪里。

一開始被找到陸茗玉這個念頭支撐著，宛煙懷著激動的心情以為她真的能找到陸姑娘。

現在她有些恍然，陸姑娘在哪？

宛煙停下腳步想往回走，不料范氏突然再次出現。

她在百步外沖著宛煙揮揮手，又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接著指指前面巷口最里面一家，躡手躡腳貼在門板上，扒著門縫向院子里張望。

宛煙毫不猶豫地再次沖過去，“陸姑娘在這里？”

范氏站起身點點頭，“就是這里。”聲音生硬，音調調高，在寂靜的夜里顯得十分突兀。

宛煙一怔，不是說好小點聲嗎？

就在宛煙還沒晃過神來的瞬間，門突然被打開，一個男人的身影出現在月下。

范氏不知什么時候閃身到宛煙身后，突然攬住她的腰猛往院子里推。

同時男人伸出手，一手薅住宛煙的胳膊，一手捂上宛煙的口鼻。

宛煙還沒有發出求救的呼叫，就被兩個人合力拽進院子。

小姑娘奮力掙脫，奈何口鼻被男人狠狠捂住。

宛煙直覺男人這只手指腹粗礪，厚厚的手繭摩擦著她的臉蛋和嘴角。

她聽到身后的院門落鎖。

猶如五雷轟頂。

她被范氏騙了。

院子里堆滿了盆盆罐罐，一側圍墻下還有一個大籠子，里面有幾十只雞在走來走去。

破舊的擋布呼扇著，上面沾滿了飼料和雞屎。

大門到正房有幾十步路，宛煙猜到這里可能是范氏的家。

那么她身后這個男人，應該就是范青。

恐懼將宛煙包裹，她大意了，怎么沒留心范氏今日不對勁呢？

宛煙恨自己，不應該稱呼她范氏，如果范瘋子有意引她過來，那是一個可惡的女人。

她停止掙扎，也不再嗚咽。

宛煙忽然想到，如果她激烈反抗，范青有可能為了讓她閉嘴，打暈她。

比起被打暈，宛煙更希望保持清醒，所以她停止掙扎，只是扭著身體，不希望這個男人再多一分觸碰到她。

恐懼和無望一點點爬上心頭。

感受到宛煙的變化，一直捂嘴的男人嗤笑一聲，“為什么不反抗了？”

正是范青的聲音。

范瘋子跟在兩個人身后，三步并做兩步跑進來，無辜的臉上都是得意。

宛煙閉上眼睛，她真的看不出范氏到底是瘋了還是沒瘋。

“相公，我厲害嗎？我說過會把她帶來，果然帶來了吧？”

“嗯，去吧，不要弄出太大的聲響，今晚也不要過來。”

范氏愣愣地聽著這些話，顯然十分意外：“相公，你之前不是這么說的，你說過把宛煙帶來就會陪著我的，現在你怎么攆我走？”

范青壓著不耐煩，似在商量：“你也看到了，她不老實，我得看著，我說過陪你，什么時候騙過你？”

“不不不，你不會的，就像那個玉兒，你當時也是這么說，到時候你還不是不再理我？我不管，我已經把她給你帶過來，你不能離開我。”

范氏邊說邊撩起裙子，露出白花花的大腿，沖著范青笑，又指指身上的訶子裙：“這是我在那里找到的，我知道你還藏了什么，相公，我不走。”

范氏走到范青身邊，仰頭看著他，“相公，現在兩個人了，你還想要誰？我都幫你帶過來，我不走，我要和你在一起。”

宛煙看得瞠目結舌。

范青神情不耐，面對范氏的央求卻有一絲猶豫。

“只要今晚，你答應過我的，你知道我把她找來有多難，相公，關她一晚，明日我就不纏著你。”范氏低聲搖晃著范青的胳膊。

范青一手還在死死捂著宛煙的嘴，宛煙著急地搖搖頭，頻頻用眼神示意范氏。

范氏笑著退后一步，指著宛煙，“相公，她要說話，現在她被我們抓來，沒有人知道。”

宛煙眼里盈著水霧，是啊，她就這么隨隨便便聽信范氏的話，小石頭和徐掌柜都不知道她走了。

不過宛煙現在寄希望于大人，如果小石頭和徐掌柜發現她不見了，一定會帶著大人到處找她。

想到這些，宛煙逐漸平靜，盡管手腳冰冷，牙齒打顫，她依舊讓自己看起來并不慌張。

范青扭頭看向宛煙，“你不喊？”

宛煙點頭。

“如果你求救，我馬上殺了你，還有，你也不必大喊大叫，這是巷子里最后一戶，旁邊沒有人住，即使你喊，也沒人能聽到。”

宛煙頻頻點頭，范青盯著她，眼底有火苗在簇動。

宛煙知道那火苗意味著什么，這個看起來瘦高，有些靦腆的男人，手臂卻結實有力。

尤其他眼底閃爍的光芒，兇狠，殘暴，勢在必得，還有毫不隱藏的欲望。

宛煙心底害怕極了。

房間門窗緊閉，狹窄的空間加上夏日悶熱的的溫度，宛煙很快頭皮發麻，額頭滲出細密的汗珠。

鬢發浸濕，貼在她的額頭，宛煙看起來軟弱無助。

范青很滿意地打量這個聽話，惶恐，一臉聽天由命的姑娘，卻看不到宛煙心底已經波瀾起伏。

剛才范氏提到了玉兒，玉兒難道不是陸茗玉？

宛煙燃起了希望，莫非范氏真的知道陸茗玉在哪？

又或者陸茗玉也像她一樣，被范氏騙來，成為范青的囊中之物？

越想這個可能性越大。

只是現在陸茗玉活著還是死了？

心下那種無力感和茫然又涌上來，宛煙強壓恐懼。

告訴自己要勇敢起來，找到陸茗玉，再設法逃出去。

宛煙答應范青不反抗，范青思忖片刻，松開緊攥著她的手。

宛煙大口呼吸，甚至輕咳起來，她聞到空氣中飄散著一股特殊的腐臭味。

她終于想起來，她在范氏身上聞到過這個味道，還有哪里？她還在哪里聞到過？

范青得意地看著這一切，嘴角掛上一絲笑。

電光火石間，宛煙腦中有一幕重現，那也是一個男人的笑，就是這般，他甚至還說，他不急著回家，反正媳婦在車上也睡著了。

宛煙想起來了，她見過范青，他駕著馬車，與她在山路上相逢，那天是太皇太后祈福的日子，桐山府很多百姓去橫山寺瞧熱鬧。

小石頭走錯了路，一行七八輛馬車走回頭路的時候，有輛馬車堅持要繼續前進。

那天的馬車里坐著一個女子，長得很清秀，好像睡著了。

她穿著白色訶子裙，戴著流蘇耳墜，眉下有一顆淚痣。

宛煙心底驚濤駭浪，原來她見過范青，也見過那個女子，那個女人不是別人，正是尚文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