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著柳芽與夫人說話的功夫,宛煙仔細打量這位婦人。
她衣著不凡,身后的丫鬟也穿著上好的織錦訶子裙。
丫鬟長相端莊,站在婦人身后目不斜視,臉上掛著淺淺的笑,從容淡定。
這氣度可不是普通大戶人家訓練得出來的。
房間里是宛煙熟悉的錦華繡坊獨有的衣物熏香,但是這熏香中,宛煙還聞到了一股淡淡的玉蘭花香,想必正是這婦人香囊里散發的味道。
婦人的衣物是深藍色,她身后的丫鬟是湖藍色。
就連丫鬟手里替婦人扇風的香扇,扇柄也是天藍色。
打量一圈,宛煙心里有了主意。
她要替柳芽留住這位夫人。
所以聽到婦人這么問,宛煙裊裊上前,“夫人,那小女就不客氣,直言我的想法。”
滿屋子人屏息凝視。
“衣服除了保暖,已經成為一個人身份的象征,符合身份的衣物能突顯一個人的氣度,否則,拉低顏值。“
婦人點頭。
“我和楊夫人的合作很早便開始,因為我們彼此了解,所以衣物更貼進她的生活狀態,這才是量身定制的意義,就比如楊夫人這身衣裙,穿在我身上就是另外一個樣子。”
“這些話我同意,所以剛才掌柜拿出這些東西我才不滿意。”
宛煙笑道,“當然是這樣,這些衣服都是大眾款,即使有幾件量身定制的衣服,也是符合需求者自己的要求,和夫人完全不貼邊。”
“你說的對,現在我也信任你,那你給我設計設計,我聽聽。”
柳芽松了一口氣,笑容格外燦爛。
宛煙卻搖搖頭,“夫人,我非常想幫你,讓你滿意,但是現在……”
宛煙指指柳芽,“我們非常要好,也非常熟悉,所以我設計的東西才符合她的需要。”
夫人笑了,“那得多熟悉你才能量身定制?”
宛煙一偏頭,眼睛神采奕奕。
“我只知道夫人喜歡藍色,喜歡蘭花,我可以把這兩點融到衣物里,可是只有這兩點太單調了,還有藍色,夫人是因為真喜歡,還是沒有其他選擇我就無從知道了。”
宛煙的話讓婦人愣在當場,繼而臉上蕩出不可思議的笑容,“天啊,你是怎么知道的?”
宛煙笑,“如果夫人信任我,讓我再多了解夫人,我相信我能讓夫人有更多驚喜。”
婦人笑得很開心,柳芽也笑了,“快,掌柜,去柜子里把我最好那罐碧螺春拿出來,我要請夫人好好品茶。”
婦人扭身吩咐丫鬟,“你去車里拿些點心,我要和楊夫人還有這位姑娘好好聊聊。”
丫鬟含笑離去,婦人看向宛煙,“你叫什么名字?我應該怎么稱呼你?”
“小女姓薛名宛煙,夫人喚我宛煙即可。”
“好,宛煙姑娘,少夫人。”婦人看看兩人,輕撫手腕上的瑪瑙玉鐲,“沒想到能在桐山府這個地方結識你們兩人,那我自我介紹,我是武安候夫人姓宋。”
“宋夫人……”宛煙和柳芽不著痕跡地對視一眼,心里打起鼓。
大祁從高祖開始,侯府只有兩門,武安候和文遠侯。
一文一武撐起了大祁江山。
幾代之后,文遠侯漸漸有名無實,靠著世襲侯位維持著家門榮光。
武安侯不一樣,代代有出類拔萃的人在朝堂占據一席之地。
京城的事,柳芽不清楚,宛煙卻聽爹爹說過。
雖不清楚武安侯到底在京城處在什么位置,但是這大祁相當當的侯門夫人,還是讓兩個小姑娘一時不知如何應對。
宋夫人笑了,“看把你倆嚇的,我是三條胳膊還是兩條腿呢?”
宛煙趕緊解釋,“我們桐山府窮鄉僻壤,一時聽到武安侯夫人這五個字,不知如何應對。”
“不用應對,我喜歡你們兩個人,如果你再能設計出讓我滿意的衣服,那不就更好了嗎?”
柳芽不解,“夫人,別怪我多嘴,夫人不是應該在京城,怎么到了桐山府?”
“侯爺過來辦點事,我在家閑來無事,侯爺便帶我出來散散心,我今日只是在街市閑逛,無意中進來你這錦華繡坊。”
“還真是緣分,宋夫人,不是我夸海口,衣裳的事交給宛煙,保準夫人滿意。”
“那就好,實不相瞞,我這身材穿什么都不好看,在京城到處找,也沒有滿意的地方,這身衣服也是府上的繡娘改過的,我不滿意,可我也不知道應該怎么辦。”
“宋夫人,交給宛煙。”柳芽誓言旦旦。
宛煙搖頭,“宋夫人,我會盡力,盡全力,你有什么喜歡或者不喜歡的一定如實告訴我。”
“說實在話,我就是不知道才什么都不滿意。”
宋夫人笑起來眉眼彎彎,宛煙對這個武安侯夫人很有好感,她的地位高高在上,說起話來卻很貼心。
“宋夫人,京城與桐山府說近不近,說遠不遠,畢竟還有一段距離,衣物做好后,夫人怎么試呢?”
“這點你們不必擔心,宛煙姑娘只要安心做就好,府里仆人侍衛一大堆人,隨便是誰都會愿意替我跑這段路。”
柳芽放下心,“宋夫人,感謝你信任錦華繡坊,信任宛煙,咱們一定會讓夫人滿意。”
宛煙走至桌前取紙硯墨,含笑著問,“現在我要記錄一下夫人日常喜好,衣裙顏色和材質,咱們要好好聊聊。”
聊天的過程,也是增進彼此感情的過程。
宋夫人見多識廣,逗得兩個小姑娘頻頻笑。
宛煙在京城長大,聽著宋夫人講述京城軼事,心底倒也涌出許多懷念。
京城有爹,有她十五歲前的時光。
這一生,她還能走上那片土地嗎?
丫鬟輕輕叩響門,送進來一個大大的食盒,打開來,里面是稻香村的各種小點心。
三個人喝著上好的碧螺春,品著京城帶來的點心,心底好不愜意。
聊夠了,宛煙拿過尺仔細替宋夫人量了腰身。
這時,武安候夫人覆在她耳邊輕聲道:“宛煙,我很胖,侯爺雖不嫌棄,但是我自己心底清楚,這些年侯爺幾房夫人沒少娶,我自和年輕的夫人比不了。”
宛煙拿著量尺的手頓了頓。
“宛煙,能讓侯爺看到我眼前一亮,我就知足了。”
宋夫人看向遠方,幽幽嘆道,“到了我這個年紀,按說應該隨遇而安,可是我對侯爺的感情并沒變淡啊。”
宛煙直視宋夫人的眼睛,在里面看到了點點期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