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飯時間的陵江府,炊煙裊裊升起,宛煙嗅著空氣中的飯菜香,不自覺勾起嘴角。
大人走在她身側,高大俊朗。
“看我干什么?”蘇季之也微垂著頭,感受到宛煙的目光,柔聲細語。
“我才沒有!”
宛煙移開目光看向遠處,笑意更深。
手下一緊,大人的大手抓過來:“走,我們去蒼蘭江邊看看。”
任由大人寬厚的掌心將她包裹,宛煙垂眸。
兩個人打聽了街角的小商販,沿著路一直往南走,很快,吵吵嚷嚷的一片棚戶房出現在不遠處。
江灣橫七豎八停了很多木板船。
空氣中漂浮著燉魚香……
宛煙喜歡這種雜亂而又熱鬧的市井生活。
“大人,燉魚的味道真香。”
蘇季之淺笑:“一會帶你吃燜江魚。”
“我喜歡出門,出門后大人臉上經常掛著笑。”
“我平時很嚴肅?”
“當然,我以前很怕大人的。”
“現在呢?”
宛煙笑:“大人答應我了,一會我要吃魚。”
晃晃小手,宛煙的笑容比江灣璀璨的星火還要美麗。
兩個人沿著木棧橋繼續往東,走走停停。
天色已經蒙蒙黑,木篷船上點著燭燈,遠看星星點點,隨著江水起伏輕輕搖晃。
木船上的人說笑著,吆喝著,劃拳喝酒的男子聚攏在一起,笑聲飛過木篷船,與星月交匯。
“大人,我們去哪?”
“去見見那些熟悉趙仁的人。”
“大人怎么知道趙仁與誰熟悉?”
蘇季之輕笑:“我看過卷宗啊,趙仁的木篷船平日停在第二個江灣口,他家世代漁民,想必很多人能知道。”
宛煙拍著腦門:“我呀,有時聰明有時糊涂,還有趙義呢?我怎么忘了?就說陵江府趙捕快的哥哥,怎么可能問不到?”
宛煙懊惱,“再不濟,我們就說發生命案被抓起來的人,肯定誰都知道。”
蘇季之笑意濃濃:“宛煙可能是餓了,不過你最后一個辦法可不行。”
宛煙捂著肚子,故作嬌嗔:“大人的意思,我餓得腦子都不靈光了?還有,為什么我的辦法行不通?”宛煙止住腳步,身子靠在木棧道的欄桿旁,一臉困惑待求解。
“你想,我們是暗中訪察,如果對方知道我們為了案子而來,不一定能說實話。”
宛煙明白了,“有些人怕擔責任,有些人怕麻煩,還有些人可能真的知道真相偏偏在觀望?”
小姑娘歪著頭,一本正經:“也是哦,知道官府來查案,每個人各有算計,不過我聞到飯菜真香,一會我要吃兩碗飯。”
“別說兩碗飯,就是一鍋飯都可以。”
宛煙在黑暗中臉蛋飛上紅霞,“大人說我是豬?”
“我沒有。”
兩個人嬉鬧著,走下木棧道。
這里是一處避風江灣,停靠著十多艘木船。
見到陌生人,好幾艘木篷船的船夫都看向兩人。
蘇季之收攏笑容,在宛煙耳邊輕聲道,“我們現在是夫妻,準備租條船去桐山府,一會你要喊我相公。“
這是大人第二次假借查案之名,讓宛煙喊他相公。
沒等宛煙反對,大人已經拉著她的手,板著臉,大踏步朝離他們最近的一條木船走去。
船夫是個黑臉大漢,以為生意來了,跳下船板招呼著,“二位,想坐船嗎?”
“是啊,我過幾日想帶娘子去桐山府走親戚,陸路慢,水路能省時,怎么樣?老哥出個價?”
船夫打量蘇季之一番,暗自思量,最后一伸手,做了一個十的動作。
“十兩?成交。”蘇季之沒有還價,船夫咧開嘴,心底唱著歌。
幸好剛才他機靈,看著面前的兩個人衣著不菲,多要了二兩銀子,沒想到男人立馬應允。
這種出手大方的客人,船夫最喜歡,心里滿意,臉上掛著笑,船夫問,“這位爺,您兩位想什么時候走?”
“三日后怎么樣?”
“沒問題。”
船夫的娘子聽到又預定出一單生意,手里端著一盆魚和兩瓶酒走過來,“相公,不如留客人吃點飯?剛出鍋的新鮮魚,我今日還放了茼蒿和寬粉。”
蘇季之看向宛煙。
小姑娘眼睛停留在那盆魚上,嘴角笑意盈盈,“相公,船家盛情難卻,正好我們也沒吃飯,恭敬不如從命?”
其實宛煙心底想說,大人帶我來查案,我怎么能放棄這個打探消息的好機會呢?
船夫好客,大手一揮,“娘子,把酒倒滿,我交下這位爺了。”
船娘是個三十多歲的婦人,常年風吹日曬,膚色比一般女子要黑,水上生活練就了她爽朗的性格和健壯的體魄。
見宛煙應允,船娘高興地搓著手,“真好,我們兩口子沒那么多講究,只要夫人不嫌棄簡陋,我對自己的手藝還是有信心。”
船娘扶著宛煙的胳膊,把她讓進船艙,“來,你們小夫妻坐這里,我去添副碗筷,咱們能坐在一起喝酒,也是緣分。”
船娘張羅著,船夫已經把酒斟滿。
蘇季之坐在一側船舷上,長腿半蜷縮著,隨著他的動作,木篷船在輕微晃動。
宛煙有些緊張。
船夫哈哈笑,“夫人不必害怕,船停在這里,就是暴風雨來了都沒有事。”
蘇季之解釋,“我娘子不是陵江府人,以前很少坐船,嫁給我以后,只坐過幾次船,難免緊張。”
船娘拿著碗筷走出來,安慰宛煙,“你相公說得對,你不必害怕,我從小生活在船上,你看,沒什么可怕的。”
宛煙嬌羞,心里想,這正是打聽事情的好機會,假裝無意問,“從小生活?真是一方水土養一方人,以前這里也是這樣嗎?我和相公從前面走過來,好像這里沒那邊熱鬧啊。”
“唉,你說對了,我們這邊離碼頭有點距離,短途著急的客人都被前面截走了,能走到這里,都是像夫人這樣的客人。”
宛煙喜歡聊天,更好奇船娘的所思所想,“哦?我和相公什么樣?”
船娘爽朗一笑,“有時間又不差錢。”
蘇季之扶額,怎么不差錢?他現在還靠宛煙養著。
“船家說得不對,相公帶我走水路是為了省銀子。”宛煙輕聲細語,船娘聽了哈哈大笑,“小夫人還真幽默,來,嘗嘗我做的魚。”
船娘很講究,一條大魚已經分裝成四碗,分別放到宛煙和蘇季之面前。
“碗筷我都用熱水燙過,你們放心用。”
宛煙和蘇季之笑著謝過。
江口的清風徐來,酒香撲鼻,小船在江邊飄蕩,燭光點點似與水天一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