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低垂,陵江府的夜晚比京城涼爽很多。
燭火燃起,暗影在房間的墻上跳躍,蘇季之沒說話,氣氛平添了幾分嚴肅和靜謐。
“案子已經過去四個月,這段時間你們肯定有議論和分析,現在說說,你們為什么認為趙大殺了人?”
高個眨眨眼,“趙大平時把錢看得很重,他單身一個人,銀子是他的全部家當,我們聽說死的那個人是個富商,特別有錢,他死的時候,包裹里的的銀子全都不見了。”
宛煙看看蘇季之,從大人臉上看不出任何東西。
“嗯,你說得很對,這點我剛知道,死者你們認識嗎?”
“不認識,但是聽說過,死者是城南富商,經營瓷器,這次是去寶安府進貨,他們的生意做得很大,聽說這次身上帶了很多銀子,他死的時候,身上的東西不見了。”
宛煙沉下心,她和大人一直在尋找趙大的殺人動機,如果趙大為了銀子殺人,謀財害命算是一個動機。
“趙大平時是個貪財的人?”蘇季之問,宛煙聽不出大人語氣中的喜怒。
“倒也看不出,不過大家喝酒什么的趙大很少花錢,都是能蹭就蹭,說不好聽的,他一個單身漢,攢那么多銀子干什么?”
這是矮個男人的回答,進來這么久,他第一次開口回答問題。
“我聽說趙大生意接單,也是經常壓低價,周圍的人對他很不滿。”這是剛才蘇季之從宛煙那里聽來的信息。
果然高個男人一聽,顯得很氣憤,“大人說得對,趙大那個人隨意得很,也不管我們這些人,為了生意隨便壓低價,搞得我們都沒法和客人商量價。”
高個男人說話的時候,矮個男人在頻頻點頭。
“除了這方面,趙大還有什么讓大家不滿的地方?”
高個男人道,“趙大還喜歡和那些婦道人家勾勾搭搭,咱們男人經常跑商不在家,遇到誰家有事,趙大肯定第一個沖出來,搞得家家雞犬不寧。”
矮個男人也不滿,“趙大喜歡和她們開玩笑,時間久了,大家都說趙大人不錯,把我們這些當家的放哪里?他也不忌諱,還同咱們娘子開玩笑,大人你說氣不氣人。”
蘇季之表示贊同,“事發當天呢?既然趙大這么不著待見,那天你們為什么還要同他喝酒?”
高個想了一下,低聲道:“唉,我們街坊鄰居住著,即使心里不滿,也是鄰居,趙大一個人,他還好酒,所以有時酒局也都叫著他。”
矮個男人看看高個男人搖著頭,“不是,你忘了,那天不是我們組局,是范三,他說趙大接了個大活,讓他請客,我們兩個蹭酒,才組成這個局。”
“對對對,是這個過程。”
高個隨聲附和,宛煙看向蘇季之。
大人一手輕撫下頜,嘴角輕翹,眼底含著一絲笑意,還是看不出心中所想。
“說說當時酒局的情況吧,還記得嗎?你們喝了多少酒?趙大喝了多少?”
“當天喝得挺多的,趙大格外高興,他攬下了大生意,這一趟能賺八十兩銀子,后來客人想要提前走又加了十兩銀子,這么算下來,他這一趟近百兩,怎么這么好的事落到了他的頭上。”
高個的語氣又羨慕又嫉妒。
“嗯,那天你們喝了什么酒?”
“白酒為主,后來范三又拿來一壇黃酒,黃酒后勁大,我感覺我們喝光了那壇酒。”
“是陵江府特產黃酒?”
“是的。”
蘇季之點點頭,“黃酒我清楚,入口醇厚,后勁十足,白酒你們喝了多少?”
高個男人想想,“有三斤多吧。”
“按四個人算,你們每個人也喝下一斤酒,這些酒對趙大而言,能讓他昏睡不醒?”蘇季之提問,眼睛緊盯著高個男人,“你知道吧?趙大被發現的時候,整個人處在昏睡狀態。”
兩個男人互相看看,沒法回答。
蘇季之笑笑,“沒什么,我只是隨便問問,再說說趙義,你們對他印象如何?”
矮個男人眼睛瞟向窗外,欲言又止。
蘇季之出其不意點名矮個男人,“今晚走出去,我和王大人打個招呼,以后你們有什么事盡管找王大人,至于今晚你們說的所有事都不作數,不必放在心上。”
矮個男人有些動搖。
“你們還不相信?你看我們沒有筆錄,也沒有卷宗,你們說過什么,我不過是耳朵聽聽,就算有一天我說這話是你們說的,你們不承認,說我是亂講不就行了?”
蘇季之的話讓矮個男人徹底打破顧慮。
蘇季之所言句句屬實,于是矮個男人不滿道,“趙大仗著趙義在府衙當差,很是得意,趙義也一樣,經常明里暗里罩著趙大,他們兄弟情深不假,但是不能仗著當差欺負人吧?”
蘇季之含笑,“比如呢?”
“遇到糾紛,趙義不管對錯都幫著趙大,哄抬價格的情況誰都有,可是鬧到官府后,趙大肯定沒事。”矮個男人十分氣憤。
高個男人也加入話題,“有些客官為了平日里得到趙義的照顧,在生意上也會照顧趙大,這不公平,我們一樣跑幫,憑什么趙大就比我們多接單?”
蘇季之表示同意,兩個男人數落了趙家兄弟一堆不是,在宛煙聽來,卻都是雞毛蒜皮的小事。
“你們說的事,我都記下了,我還有一個問題,范三是什么人?為人如何?”
“范三?我們鄰居啊,平日里常在一起喝酒,范三沒什么。”兩個人先后解釋。
“你們說當日黃酒是范三拿來的?”
“嗯,酒喝一半,大家高興,正好趙大的客人改變行程想提前出發,他又收了十兩銀子,范三高興,想趁機宰趙大一把,這才端來黃酒,大家都喝多了。”
“散局的時候,趙大狀態怎么樣?”
“挺好的,趙大說第二日要出發,我們特意早散局,他走的時候,沒什么事。”
“時間呢?”
“子時后,趙大特意說了一句明日早點出發,他得回去休息。”
蘇季之點頭,笑意清淺,“今日謝謝兩位,情況我都知道了,出門后我們各不相干,你們兩位所說的話也不作數,怎么樣?”
兩個男人聞言露出笑容,頻頻點頭。
宛煙坐在蘇季之身邊,覺得大人的眼里藏著她看不懂的東西。
但是大人應該得到了他想要了解的線索。
因為大人的笑容暗藏玄機,心思一貫深藏不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