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著張繡花垂頭，理著紛亂思緒的時候，蘇季之暗示宛煙。
他身子靠向椅背，一手撫上下頜。
宛煙知道，大人想要她出手，大人需要思考。
于是她站起身，走到張繡花身邊。
她聞到張繡花身上有好聞的香根草的味道，這種香料調制困難，原料昂貴難尋。
張繡花衣著不凡，且用著上好的香料，可是從她的言談舉止，形象氣度，宛煙想不出她因何能過上這等生活。
難道是因為章開榮？
宛煙在距離張繡花一步遠的地方停下，輕輕靠近她。
果然香氣不會騙人，張繡花身上是難得的香根草的味道。
“張繡花，我從京城和蘇大人一起為了案子而來，你可以像信任蘇大人一樣信任我。”
張繡花早就看到宛煙坐在蘇大人身邊，連趙義都被大人趕到門外，這個小姑娘能留下來，一定與查案有關。
張繡花露出笑容，“我知道，姑娘，我沒瞎說，章開榮遇害，兇手就是趙仁，證據確鑿，官府為何還不結案？這不是推諉還是什么？”
“你身上的味道很好聞，那是什么香？”
宛煙突然問一句，張繡花微怔，緩緩抬起袖子自己輕嗅一下，晃晃頭。
“我不知道啊，這是章老板送給我的東西，我聞著喜歡，便一直用。”
宛煙湊近笑了笑，“這可是好東西，價格不菲。”
張繡花得意地掩飾不住笑意，“是嗎？我用了很久了，還沒有人對我說過，我對香料沒什么講究，隨便用。”
宛煙點點頭，拖了一把椅子坐到張繡花身邊，“你這衣裳也好看，是在哪個成衣坊買的？”
張繡花更高興了，“章開榮經常在各個城府之間跑商，這裙子也是他送給我的，不止這件，我還有很多漂亮的衣裙。”
張繡花說起這些，眼底放光，像一個被寵愛的少女。
宛煙笑笑：“你為什么不與章開榮成婚呢？要個名份豈不是更好？”
張繡花的笑容尷尬地凝固在臉上，瞬間垂下眼眸。
宛煙回頭快速看了蘇季之一眼。
大人眼中有鼓勵，示意她繼續問下去。
宛煙回身安慰張繡花：“沒事，你不想說，我便不問，你平時都做什么呢？”
張繡花抬起頭，左右搖擺，“我什么也不做啊。”
果然，張繡花完全仰仗章開榮生活。
宛煙笑著，“是我想多了。”案子她不了解，問不出別的，但是硬著頭皮也要上。
“張繡花，你也說趙大殺死章開榮證據確鑿，但是我見過趙大，也看過卷宗，我認為那些證據也不是完全指向趙大。”
張繡花抬頭愣愣地盯著宛煙，“為什么？王大人開堂我每場都在，證據就是指向趙大，你為什么說不是？”
宛煙從容地歪頭看著張繡花，“章開榮死的時候身上的包裹沒了，銀子丟了，可是趙大當場被抓，他沒跑，銀子也沒找到，趙大明知道章開榮死了，他的嫌疑最大，為什么要冒險在自己的船上殺死章開榮？”
蘇季之撫著下頜嘴角有一絲笑意。
張繡花卻生氣地大聲反駁，“你說的這是什么話？你為什么要替殺人兇手說話？這個問題你應該問趙大，怎么來問我？”
張繡花聲音越來越大，有些歇斯底里：“趙大殺了人，藏了銀子，現在案子遲遲不審，他早晚有一天熬到出牢房，到時候他花這些銀子不行嗎？”
宛煙點點頭，“你說的對，但是如果他出不來呢？按照現有證據，他洗脫嫌疑的可能并不大，我不明白，他與章開榮無冤無仇，為了銀子害死他，說不通啊。”
“怎么說不通，你什么意思？”張繡花激動得想要打人。
宛煙趕緊站起身，“我們假設趙大殺人，他如果無法洗脫嫌隙，人他白害了，也可能會因此喪命。”
“那不是正好？官府趕緊抓住他告慰章開榮的在天之靈，章開榮他死得多慘啊，為何你們還要拖延時間？”
張繡花忿忿然，“我說得一點沒錯，趙大就是兇手，但是趙義在幫他隱瞞證據，等風頭一過，他們沒事了，肯定拿著章老板的銀子遠走高飛。”
“還有啊，”張繡花氣得眼角的皺紋都加深了幾條，“銀子呢？四個月了，為什么銀子找都不找？那么多銀子，去哪了？為什么不嚴刑拷打讓趙大從實招供？”
宛煙含笑，“你是對的，等我和蘇大人將現有證據重新梳理，盡快給你一個說法。”
張繡花緊盯宛煙的眼睛，想從中看出更多的東西，“銀子，必須找到銀子，假如趙大逃脫，也要讓他說出銀子藏在哪。”
“好，你說得對。”蘇季之淡淡開口，“本官在這里答應你，張繡花，你還有什么想對我們說的嗎？”
“沒有了，蘇大人，趙仁是兇手，現在有趙義護著，但是我相信蘇大人會明斷一切。”
“好，我再問一句，張繡花，你再沒什么要問我的問題？”
張繡花不明白蘇大人為什么要一直這么問，斬釘截鐵地搖搖頭，“沒有了，蘇大人，我的要求就是你抓緊時間破案，早日將趙大繩之以法。”
目送張繡花離開，蘇季之站到窗口，揉揉眼睛，“走吧，天色已晚，等下趙義回來會追問我們關于案情的看法，可是現在我什么都不想說。”
“大人，你怎么看？”
“案子越來越有意思，但是現在……宛煙，我困了。”
蘇季之突兀地說出這一句，宛煙錯愕，“大人，現在是你困的時候嗎？”
眼見趙義大踏步向這邊奔來，蘇季之吹熄燭火，拉著宛煙的胳膊，“走，我們回客棧。”
宛煙還沒反應過來，被大人推搡著走出問審室。
兩個人與趙義在回廊相遇，蘇季之先開口，“趙捕快，今日就到這里吧，薛姑娘一路勞頓，困乏不已，我們先回客棧，至于案子，我們明日再議。”
趙義止步，面露失望，“蘇大人，你覺得怎么樣？我們見了這么多人，咱們下一步……”
蘇季之回頭看向宛煙，“宛煙堅持住，馬上就回客棧了，你這樣哈欠連連，讓我也倍感困乏。”
宛煙：“……”
趙義：“……”想說的話憋回肚子里，“好吧，蘇大人，那我不耽誤時間，天色已晚，你們早點休息。”
宛煙走出府衙大門，回頭張望，發現趙義一手握著佩刀，呆愣愣盯著他們離開的方向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