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覺醒來。
宛煙想起今日是秋茶宴,她要進宮。
蘇季之的腳步聲在窗外響起。
“大人,我已經起床,你不要催我。”
腳步聲停,接著是大人清朗的聲音,“誰說我要催?”
大人已經走到門口。
“我剛起床,不能開門。”
宛煙拒絕,她現在蓬頭垢面,不想這樣出現在大人面前。
“開門。”蘇季之很堅決,他想時時刻刻看到他的小姑娘。
“不。”宛煙也很堅決。
即使大人見過她最不堪的樣子,此刻,她也想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再出現在他的面前。
門外鴉雀無聲。
宛煙疑惑,大人走了?
怎么一點聲音都沒有?
宛煙坐到梳妝臺前,剛要拿起木梳,窗戶猛地被推開,下一刻,大人翻窗而入。
秋風夾著涼氣從窗口灌入,宛煙驚得一動不動。
”大人,你這是做什么?”
“一早起來活動活動筋骨。”
“……”
小姑娘嘟著嘴,“這是我的閨房,大人就這么闖進來,萬一田叔田嬸,小石頭看見怎么辦?這算什么?這是大人能做的的事嗎?”
“為什么不能做?我們情投意合,況且他們如何看見?”
蘇季之大大咧咧走到宛煙身邊,拿起他送給她那支槐花簪輕輕插進她的鬢發,贊不絕口,“美。”
宛煙透過銅鏡,看到她粉白的小臉上竟有一絲笑意,槐花簪在松散的發髻中搖搖欲墜,欲哭無淚。
“大人,我還沒梳頭發呢。”
蘇季之一把搶過梳子,“我來。”
木梳輕柔的在頭頂一寸寸向下滑,宛煙笑意更深,“大人,你就這么從窗口跳進來,以后窗戶關不緊。”
“昨日我走的時候,故意留了插銷。”
宛煙無語了,“大人不走門,專走窗戶?”
蘇季之笑,“也不全是,我換好衣服,閑來無事,著急看到你。”
宛煙扶額。
蘇季之動作輕柔,不一刻,將宛煙秀發攏到手中。
“大人,每年你都參加秋茶宴嗎?”宛煙想起今日要進宮,心里始終有些不安生。
“去過兩次。”
“宴上都做什么?”
“喝茶為主,皇上也會表彰這半年功績顯赫的大臣,算是與大家密切感情,皇后也會出席,負責女賓那邊。”
宛煙很擔心,“我爹是宮廷畫師,真的也在受邀之列嗎?”
蘇季之將秀發攏起,遞給宛煙,在銅鏡中看向她,“如今還是介意這些?為什么呢?”
“總覺的皇宮顯貴,距離我很遙遠,那里面的人身份尊貴,與我遙不可及。”
“薛畫師當年在宮里,也是這般形容那些人?”
宛煙一笑,“倒沒有,我爹與人為善,行事低調,從不枉議宮里的人。”
蘇季之嘴角微翹,“那里的人并不高貴,百姓也不是賤民。”
大人看著她把槐花簪送入烏發中,露出笑容,“這幾日你不再糾結皇上,反倒糾結宮里這些人和事?”
“并不是。”宛煙說不好心里這些思緒,自從她聽完三皇子的心事,總覺得皇宮里的人,生活得也并不如意。
“對了,距離上次你進御書房也有半月,今日你留意皇上那邊的情況,尤其那股硫磺味從何而來,你仔細分辨。”
宛煙慎重地點點頭。
“大人,我們能坐一起?”
“不能,女賓在內殿,不過你有什么事可以讓御林軍與我遞話,宮宴結束后,我們在宮門匯合。”
即使宛煙一百個不愿意,她還是翻出那件最隆重的藕荷色蘇錦。
那是皇上賞賜之物,宛煙根據自己的身形做了改良。
修身的荷葉邊裙擺與大人的堇色常服層層交疊,遙相呼應。
站在蘇季之身邊,兩個人透過銅鏡相視一笑。
這是大人心念念的情侶裝。
“大人,可還滿意?”
“滿意,走到哪里,你都是我蘇季之的人。”
脖間落下一吻,她的大灰狼溫柔強勢。
文和宮。
絲竹悅耳,人聲鼎沸。
宛煙與大人在宮門前分手,跟著宮女進入文和宮。
小姑娘的到來掀起了不小的議論聲。
大人介紹過,女賓客大部分是朝廷命官的家屬,極少數有官位的女官也在受邀之列。
宛煙心里有個期待,原來女子也可以入朝為官,女官都長什么樣?
小姑娘落座,遠的近的有幾個女孩子頻頻向她這邊張望。
宛煙挺直脊背,打量文和宮。
殿正中三把金絲楠木椅,彩繪鏤空的百鳥朝鳳屏風放置兩側。
大殿內左右分成五張圓桌,此刻分坐著很多人,宮女拿著茶水和點心在圓桌中穿梭。
宛煙收回目光,發現武安侯府宋夫人身邊的大丫鬟款款穿過人群向她走來。
“宛煙姑娘。”
宛煙一臉驚喜,“夫人也到了?”
丫鬟笑意盈盈,“是啊,夫人老遠看到姑娘,馬上讓奴婢來邀請你過去,走,姑娘,去夫人那桌。”
宛煙站起身,有些躊躇,“不太好吧,我的邀請函安排的位置是這里。”
“夫人料到姑娘會這么說。”丫鬟湊到宛煙耳邊,“夫人想給姑娘介紹新主顧。”
宛煙笑了。
武安侯夫人見到宛煙,對身邊一個面色慈祥,略上年紀的老夫人道,“看到沒?這就是宛煙姑娘,我身上這些衣裳,現在已經由這孩子量身打造。”
老夫人面露喜色,“你還掖著藏著?這么好的事情你不告訴我,今日被我發現你才透露秘密?”
“哪里是秘密?我這身材老夫人都看到了,費料又費神,宛煙都是親手縫制,工期長,我舍不得這丫頭。”
老夫人嘖嘖嘴,沖著宛煙伸出手,“來,讓我瞧瞧,怎樣一雙巧手才能做出這么好的衣裳。”
握著宛煙的小手在掌心,老夫人的歡喜藏也藏不住,“你是哪個府上的姑娘?長得這么好,我怎么從來都沒見過你?”
武安侯夫人拉住宛煙的另一只手,對老夫人介紹,“什么這府那府,她是我的寶貝,就是我武安侯府的姑娘,如果非要給個身份,武安侯義女的身份行不行?”
宛煙怔住。
老夫人哈哈大笑,“這是怕我搶了姑娘?你這老太太,看著塊頭大,心眼可只有針尖大。”
宛煙知道武安侯夫人在維護她。
“她叫薛宛煙,我打心眼里喜歡,小姑娘不但設計衣裳,珠寶繪畫更是一絕,這么告訴你吧,將來京城最大的珠寶商,非她莫屬。”武安侯夫人語氣堅定。
“這口氣可有點大。”老夫人身邊一個十五六歲的姑娘一直在旁邊冷眼瞧著,聽到這句,撇撇嘴,陰陽怪氣,“什么珠寶商,本公主告訴你們,她是教坊司的官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