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書房。
宛煙站在蘇季之身側，偷偷看向跪在她身前的懿妃。
不久前她們還說過話，她沖著她笑，說有機會想看她調香，也希望宛煙送她一份獨屬于她的香囊。
此刻，懿妃梨花帶雨，泣不成聲，“皇上，妾身入宮二十年，此次又主持秋茶宴，怎么會拿走溫大師的名畫？這是對皇上不敬，更是妾身自己往火里跳啊。”
蕭宗瑞蹙起眉頭，一臉陰郁。
“蘇愛卿，乾清宮懸掛的溫道衍名畫丟失，那是我想要賜給瓦利國的圣物，明日即將啟程，禮單已經送至瓦利國，蘇季之，朕命你明日卯時前找回丟失的畫作。”
此時御書房的公公掌起夜明珠，將昏暗的楠木桌椅反襯得晶亮刺眼。
不知是心慌還是緊張，宛煙額頭滲出細密的汗珠。
看向大人，他低垂著頭，看不出喜怒。
再看沙漏，酉時，距離卯時還剩五個時辰。
宛煙的心猶入深淵，大人要如何破案，追回名畫？
上次在御書房里與大人談笑風生的皇上此刻陰郁著臉，伴君如伴虎。
“臣遵旨。”蘇季之語氣平靜，蕭宗瑞焦躁的心情緩解不少。
“蘇愛卿，你有多少把握？”
蘇季之抬頭，看向蕭宗瑞，“皇上，臣盡力而為，名畫在乾清宮丟失，今日秋茶宴人來人往，臣需要些人手，還需要便利在宮內行走。”
蘇季之有條不紊地要求，宛煙知道大人已經有了想法，心里松口氣。
宛煙看到蕭宗瑞抬手抽出一張便簽，加蓋玉璽遞給蘇季之。
余光一瞟，宛煙看到上面有“通行”兩字。
“這便好了，蘇愛卿，不管用什么手段，務必追回畫作。”
“皇上，乾清宮與文和宮殿門相通，想必今日女賓也會在那里頻繁進出，臣去后宮不便。”蘇季之轉身看向宛煙，“請皇上允許薛姑娘進入后宮，協助臣查案。”
宛煙心一驚，看向大人。
他好看的眼睛盛著信任，“皇上也知道，臣在桐山府，上次在陵江府，宛煙姑娘都幫了大忙。”
“準。”蕭宗瑞想想，解下腰間的玉佩，“宛煙可拿著它行走后宮，只要能找回畫作，你們如何調查朕都準。”
懿妃擦擦淚，適時抬起頭，“皇上，請相信妾身絕不會做這種事，薛姑娘查案總需要幫手，妾身愿意幫助她。”
蕭宗瑞冷著臉，毫不猶豫厲聲道，“蓮兒今日操持秋茶宴，勞苦功高，追畫的事你就不要費心了，趕緊回去歇息，朕忙完，自會去找你。”
懿妃愣了愣，垂下眼眸，躬身告退。
路過宛煙身邊時，小姑娘看到她眼底晶瑩，里面有化不開的落寞。
御書房陷入安靜。
蘇季之上前一步，“皇上，臣需要了解事情的來龍去脈。”
蕭宗瑞從懿妃離去的方向收回目光，疲憊道，“秋茶宴剛剛結束，收拾乾清宮的宮人來報，掛在墻上的溫大師名畫不見了，朕趕緊讓人去尋你，懿妃因為是此次宮宴負責人，朕便讓她來解釋。”
皇上語氣不耐，含著憤慨。
“皇上，從宮人來報畫丟失，到臣到達御書房，有多久？”
“半柱香時間。”
“臣想問，今日乾清宮隨便什么人都能進入？”
皇上有些氣憤，“宮宴前，懿妃向朕要求，后宮到文和宮要繞一大圈，她操持宮宴，想要個可以休息的地方，朕便允了今日宮宴時嬪妃可以從乾清宮后殿抄近路。”
蕭宗瑞一拍椅子，“誰能想到，她給朕惹下這么大的禍端。”
宛煙嚇得一激靈，皇上繼續道，“她是什么心思，還以為朕不知道？鎮國公府和李太師斗了多少年，難道她真想看著大祈的江山毀在她手里？”
皇上越說越激動，蘇季之又上前一步，“皇上，現在事情經過尚不清楚，請皇上稍安勿躁，臣定竭盡所能找回溫大師的畫作。”
皇上嘆口氣，“朕怎么能不急？那是賜給瓦利國的圣物。”
“臣不懂，想問皇上，如果畫作真的找不回來，最壞的的結果是什么？”
“那副畫在禮單上，是瓦利國國王特別要求的東西，將那副畫賜給瓦利，代表了大祈的恩寵，瓦利國地處大祈版圖南方，朕想拓開海域通商，必從瓦利國通過。”
“這是好事，什么人不想促成這件事呢？”
蕭宗瑞猶豫著，“朕不知道，誰都有可能……咳咳……”
話還沒說完，皇上一頓猛咳，一旁服侍的公公趕緊上前，“皇上，你怎么樣？”
說著，隨手拿起桌案上的一個雕花棕色金絲楠木盒子，打開盒蓋，里面整整齊齊放著十幾顆藥丸。
宛煙忽然聞到一股濃烈的硫磺味，小臉瞬間嚇得慘白。
一步挪到蘇季之身邊，小姑娘輕聲道，“大人，是那藥丸。”
公公倒水，拿藥丸，即將送入蕭宗瑞口中時，蘇季之躬身制止。
“皇上，臣見皇上日漸消瘦，不知何故，今日發現皇上在服用藥丸，臣在桐山府與醫合堂老大夫相熟，可否讓臣看看皇上服用何藥？”
公公正要把藥丸送入蕭宗瑞口中，猶豫著看向皇上。
蕭宗瑞咳了半晌，沖公公擺擺手，“不是什么藥丸，這叫金丹，延年益壽，強身健體的東西，朕近段時間偶感疲乏，這才每日服用一粒。”
宛煙不解，既然這樣，為何咳嗽時要服用？
蘇季之也有同樣的疑惑，“皇上，既如此，為何這時服用？”
“說來奇怪，上次朕不舒服手頭沒有藥，誤服了這金丹，結果吃下去通體舒暢，這才養成習慣，不舒服時服用一顆。”
蘇季之默默看了一眼宛煙，小姑娘堅定地點點頭。
“皇上，臣需馬上查案，可是突然深感疲乏，可否將金丹賜與臣和宛煙姑娘，我們今夜注定無法休息。”
蕭宗瑞看看金丹，看看蘇季之，再看看宛煙，擺擺手，“拿走，別說金丹，你現在想要什么，朕便給你什么。”
公公將金絲楠木盒遞給蘇季之，默默站到皇上身邊，至于剛才拿在手里的那顆，公公握在手中，也沒有讓皇上服用。
蘇季之握著藥盒，帶著宛煙走出御書房。
皇宮灰暗，檐下的宮燈散發著忽明忽暗的光亮。
走至回廊，蘇季之打開藥盒。
十幾顆黑色藥丸被宮燈照耀，圓滾滾地散發著幽黑的光芒。
刺鼻的硫磺味讓宛煙捂住鼻子。
“味道很大？”蘇季之拿起藥丸放置鼻下，他什么也聞不到。
“皇上吃這個東西？”
“我懷疑這藥丸有問題，皇上比半月前消瘦了很多，精神也不太好。”
“現在怎么辦？”
“把藥丸送出宮，讓苗弘去查，我們還有要緊的事，你認為畫作被誰拿走了？”蘇季之冷著臉，看向他的小姑娘。
宛煙看向寂靜的深宮，輕輕搖搖頭，“大人，我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