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寧殿。
月影姣姣。
身著嫩綠色牡丹華綢,眸清似水,杏臉桃腮的懿妃就這樣躺在軟榻上,似笑非笑地瞧著宛煙。
“你也懷疑我?”
“娘娘,民女只想問清事情經過。”
懿妃笑意加深:“你說多奇怪,我第一見你,便十分喜歡你,連你懷疑我,我都覺得是因為上天給我們一個再親近的機會。”
懿妃聲音慵懶,宛煙又想起剛才她在御書房梨花帶雨的模樣。
此刻懿妃娘娘的眼中,已經沒有剛才與宛煙擦肩而過時的落寞。
燭光中,透著精明。
“宛煙,皇兒成為太子的呼聲最高。”懿妃擺弄著手里一個暗色楠木錦盒,時不時放在鼻下輕輕嗅著,“你說,我為何要給皇兒添亂呢?”
懿妃手指一挑,楠木錦盒打開,蘇木香丸的暗香瞬間充斥在殿中。
“你有多靈巧,竟能調制出這么獨特的香氣,宛煙,我非常喜歡。”
懿妃拿出一顆放在鼻下,繼而放在脖頸處揉搓著,她閉上眼睛,沉浸在花香中。
“娘娘過獎了。”
“宛煙,我沒拿那副畫,明日你出宮后,能不能為我調制一份蘇合香丸,我是真心喜歡這個味道!”
“娘娘覺得我能出宮?”宛煙看不懂這個女人。
如果懿妃沒有拿走畫作,竊賊又是誰?
最大嫌疑的人如果被排除,她要上哪里去找線索?
除了著急,宛煙對懿妃這種不緊不忙,左顧言它的態度也升起一絲不滿。
“娘娘,宮宴是你負責,現在乾清宮的畫丟了,民女這話不當講,可是現在畫作事關重大,如果娘娘知道什么線索,請務必告訴我。”
懿妃笑了,“宮里就這些人,我相信蘇大人的本事,宛煙,太皇太后去桐山府祈福,所有的事我都清楚。”
宛煙看到懿妃眼底閃爍著光芒,心一抖,“娘娘,既如此,畫被誰拿走了?”
懿妃靠向太妃墊,搖頭,“我不知道,我今日負責宮宴,忙得不可開交,宮宴結束,我送走最后一批客人,返回福寧殿的路上才知道畫丟了。”
宛煙抬頭盯著懿妃,她依舊是那種若無其事的表情,宛煙一時不知從何下手。
她相信懿妃肯定知道些什么,只是她不說,為什么呢?
“娘娘,既然三皇子成為太子的呼聲最好,娘娘為何不協助蘇大人找回畫作?”
懿妃放聲大笑,笑夠了,瞇起眼睛,挑起眼梢,風情萬種又盛氣凌人。
與剛才宮宴時那個拉著宛煙的手,說喜歡她調制的蘇合香丸的懿妃仿佛是兩個人。
”宛煙,你告訴我,你喜歡蘇大人?”
宛煙臉一紅,這是什么問題。
今日她特別穿了那件收腰蘇錦,此刻坐在楠木椅上,覺得氣悶。
“娘娘為什么這么問?”
她來查案,本以為剛才懿妃對她那么熱情親切,此刻應該能與她暢所欲言,有什么說什么。
哪想到非但沒有提供任何線索,還只字不提破案的事,耽誤她的時間。
宛煙有些心急。
“怎么,不想回答我?”
宛煙站起身,“娘娘,如果你喜歡我這個人,案子破了,別說蘇合香丸,娘娘喜歡什么,民女便做什么,現在,民女急著協助大人找回畫作。”
宛煙看向沙漏,一個時辰已經過去了。
還剩四個時辰,可現在她居然一點線索都沒有。
懿妃盯著宛煙,嘴角輕翹,“你知道嗎?今日是我進宮二十年,二十年前的今日我被送入這宮里,從此……”
懿妃看向窗外,眼中落寞無限,正是剛才宛煙在御書房看到的那副模樣。
“你說現在好嗎?”懿妃看似問話,卻自顧自說下去,“曾經我也如你這般天真爛漫,遇見好玩的事會笑,不高興會哭,和小姐妹吃吃喝喝,整夜詩詞歌賦。”
懿妃再次將蘇合香丸放在鼻下,“這個味道,和鎮國公府后花園春天的味道一樣,宛煙,我很后悔進宮。”
……
宛煙看向懿妃,二十年后再說這句話,還有什么意義呢?
懿妃垂下眼眸,掩住眼底的神采,“可是我有皇兒,為了他,我也要在這深宮活下去,不但活下去,還要活得好,活得精彩,活得在任何事發生時保護自己。”
攏攏衣袖,懿妃身后的丫鬟將一件薄薄的羽衣搭在她身上,“宛煙,你看到了嗎?單這衣裳便值千兩,這是西域進貢之物,皇上獨賞給我。”
懿妃伸手撫摸羽衣,露出笑容,“宛煙,我沒拿畫作,還是那句話,我不會做對不起皇兒的事。”
宛煙被懿妃繞得云里霧里,但是她還是聽說懿妃話中有話,“說到這個程度,娘娘還是不肯多說一句?”
“宛煙,今日我主持秋茶宴,你轉換身份想想,我可能在自己的地盤做這種事?”
懿妃一句話提醒宛煙,來福寧殿前她確實覺得懿妃的嫌疑最大,可是懿妃這么說,也不是沒有道理。
“宛煙,這幅畫本是要賞賜給瓦利國,可是禮單上還是很多東西,不說別的,小指大的夜明珠就有好幾顆,我如果想搞破話,拿珠寶不是更簡單?”
懿妃靠向椅背,緩緩閉上眼睛,“我聽說畫丟了,也在想會是什么人干的,可是我真不知道,宛煙,你查是你查出來,我告訴你,又是另外一回事。”
“娘娘,民女愚鈍,聽不懂。”
懿妃笑著又睜開眼睛,“這后宮吃人,夜深人靜時我總在想,我能活到現在是運氣好還是命大呢?”
宛煙越來越聽不懂,懿妃讓人捉摸不透,她像窗外搖曳的芍藥花,好看但又虛無縹緲。
宛煙不想這樣讓懿妃牽著鼻子走,從她走進福寧殿,懿妃就這樣讓她看不懂。
“娘娘,恕民女不敬,現在皇上讓民女來找丟失的畫作,民女破案心切,娘娘,親近的話我們可以以后再說,娘娘能回答我的問題嗎?”
懿妃笑著微微坐正身子,“說了這么多,你還是不相信我,好,你問吧。”
“娘娘為何選擇乾清宮休息?這是臨時決定,還是娘娘早有想法?”
“我要說早有想法,你會怎么想?”懿妃對宛煙的反應很感興趣。
宛煙坐正身子,語氣堅定,“那我還是堅信娘娘是第一嫌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