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承宮。
宛煙邁步走進正殿的時候，聽到鐘鼓樓傳來報時聲。
四更天了，不知大人那邊進展如何。
宛煙心里焦慮，檐下的宮燈顯得格外刺眼。
“姑娘請稍后，奴婢去請皇后娘娘，只說是薛宛煙姑娘來訪，調查乾清宮發生的丟畫事件？”
“多謝。”
宛煙盯著宮女的背影，如果不是剛才她拿出皇上的玉佩，別說見皇后娘娘，鳳承宮的宮門她都進不來。
打量四周，房間角落架著兩顆夜明珠。
比起御書房那顆夜明珠，鳳承宮這顆不論成色質地還是亮度，都稍顯遜色。
即使這樣，它也是世間瑰寶，宛煙有生之年第一次見。
宮殿布局奢華。
厚厚的帷幔，金絲楠木桌椅，百鳥朝鳳屏風，每一件都價值不菲。
四周安靜得能聽到遠處墻角蟋蟀的在唱歌，還有暗夜最深處，不知哪里傳來野貓的叫聲。
想想剛才宮女的態度，宛煙心底泛起一絲波瀾。
皇后娘娘，在整件事中到底是什么角色？
離開懿妃娘娘的時候，宛煙心里很堅定地認為懿妃意有所指的人就是皇后娘娘。
可是司琴突然死亡，宛煙又有些不敢肯定這種猜想。
司琴背后有人，她一定死于他殺，而殺人者的目的就是滅口。
假如畫作真被司琴偷走，那么殺人者可能還有一個目的，奪取畫作。
當然，后者無根無據，全是宛煙的猜想。
可是順著大人最早的思路，這個方向完全沒有問題。
溫大師的畫作是御賜之物，平常丟失可能沒有任何影響。
但是今天不一樣，畫作丟失在懿妃主持的宮宴現場，按說懿妃娘娘無比恐慌，如果畫作找不回來，她的地位岌岌可危。
可是懿妃娘娘完全不在乎，這可以說明兩點。
第一，她真不在乎，因為她篤定，即使畫作找不回來，也沒有那么嚴重的后果。
或者有人承擔責任，她期待看到那樣的結果。
第二，也是更重要一點，從懿妃娘娘的態度，她很可能知道是誰在做這件事，她樂得看到后宮亂做一團。
這么分析著，宛煙搓搓疲憊的雙眼。
是的。
一切都符合邏輯。
現在司琴死了，更說明整件事與后宮牽扯不清。
宛煙低頭思忖，房間外響起腳步聲，隨之一股濃郁的香氣隨風飄來。
小姑娘站起身。
皇后娘娘披著一件暗紫色刺繡半袖妝花馬甲出現在殿門口。
宛煙一眼發現，皇后娘娘并沒休息。
她發髻整齊，與幾個時辰前宮宴時一模一樣，妝容淡去，昏暗的光亮下更顯憔悴。
“民女見過皇后娘娘。”宛煙垂眸。
“是你拿著皇上的玉佩在宮里招搖過市？”
皇后娘娘聲音尖銳，語氣生硬，在空曠的夜里聽起來十分刺耳，像她這個人給人的印象一樣，尖酸刻薄。
宛煙輕抬眉，“民女惶恐，事發突然，得皇上信任民女，多有打擾。”
“哼。”皇后冷笑一聲，在眾宮女的簇擁下呼呼啦啦坐到正位。
“說吧，你想干什么？”
小姑娘裊裊婷婷，纖腰盈盈一握，宛煙在皇后眼中看出敵意。
“今日宮宴，乾清宮一幅名畫丟失，民女奉皇上之命協助大理寺卿蘇大人調查此案，蘇大人此時此刻不方便進入后宮，民女代為問話。”
“問話？口氣好大！”皇后沖著身后的宮女大聲調笑，“你們聽聽，哪里來的野丫頭，竟然向本宮問話。”
宛煙臉一紅，有些不知所措。
“本宮早就對你們講過，這世間什么雞呀貓呀，都能披件人的衣服招搖過市，你們知不知道這小丫頭是什么人？”
眾人均搖頭。
“她是教坊司的官妓。”皇后說完，她身后的宮女配合地哄堂大笑。
離皇后最近的那個宮女甚至指著宛煙，開口罵道，“你們看看，就是這不要臉的小蹄子竟然在宮宴上羞辱我家公主，你們睜大眼睛看看，她有多不要臉。”
幾個宮女沖出人群，準備動手。
宛煙嚇了一跳，這種羊入虎口的感覺讓她瞬間奔潰。
她忘了敏陽公主是皇后的親閨女。
不過已經到了這個地步，宛煙反倒燃起斗志。
“誰也不許靠近我！”宛煙掏出玉佩，“我再說一次，皇上的玉佩在此，皇上也知道我來了鳳承宮，好，你們上來打我，不過我要先奉勸你們一句，三思而后行。”
小姑娘擎著玉佩，緊繃著小臉，夜明珠的光芒照在她白皙透明的臉蛋上，蒙著一層傲然的光芒。
宮女們止住腳步看向皇后。
宛煙反倒上前一步，厲聲呵斥道，“我倒希望你們動手，來吧，這樣一來，說不定你們鳳承宮真與丟失的字畫有關。”
皇后愣在當場，一拍椅背，“大膽，竟敢胡言亂語！”她想動手，又覺不妥，“你到底來干什么？擾了本宮清夢，本宮也要到皇上面前參你一本。”
“皇后娘娘，既然這樣，我們長話短說，我來，只想問兩個問題，昨日你是否去過乾清宮？第二個問題，如果去過乾清宮是什么時辰？”
宛煙垂下眼眸，現在她敢肯定，皇后娘娘在虛張聲勢。
四更天不睡覺，皇后娘娘在干什么只有她自己知道。
現在的她，不止是為她的敏陽公主出氣，真的可能與丟失的畫作有關。
“本宮為什么要回答你的問題？”
宛煙手握玉佩，從容應答，“皇后娘娘是一國之母，胸懷和氣度可以包容天下，皇上賞給瓦利國的圣物丟失了，皇后娘娘不想找回來嗎？”
宛煙發現皇后緊握椅背，指節泛白。
皇后身旁的宮女現在全都低著頭，收攏笑容，假裝剛才什么事都沒發生過。
“你問，本宮就要說嗎？”
“娘娘不想說也沒關系，今夜所有后宮的娘娘我都要走訪，最后排除嫌疑，如果皇后娘娘堅持反對……民女會稟明皇上。”
“行了，行了，說這些沒用的東西干什么，你問吧，本宮剛才沒聽清。”
宛煙耐著性子，又重復了一遍問題，皇后不情不愿的回答道，“宮宴開始后本宮便離席，一個答案兩個問題都解答完畢。”
宛煙知道這個細節，確實是宮宴后有一會時間，皇后離開。
“娘娘直接去了乾清宮？”
“是啊，不然呢？”
“娘娘在哪個房間？”
“天地甲字號。”
宛煙清楚記得這個房間的位置，正對著正殿掛著名畫的位置。
當時路過時，她和蘇季之對這個房間進行了討論。
如果是這個位置，皇后真有可能拿走畫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