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
大理寺。
等待尸檢報告的時間是漫長的。
仵作已經在驗尸房停留了整整十二個時辰。
宛煙透過大理寺的窗戶，看到大人第三次進入驗尸房。
她可不想去。
想想尸體放在冰冷的木板上蒙著布，單單想到那個畫面，宛煙身上都泛起小疙瘩。
心里數著羊，一盞茶時間，仵作跟在大人身后緩緩走出來。
蘇季之回身又向仵作交代了什么，沖著宛煙擺擺手。
議事廳。
聽完仵作介紹，宛煙才知道武福山和另外一名死者還中了毒。
“難道他們身上那些青紫是中毒癥狀？”苗弘問。
“我從事這個行當二十年了，也是頭一次見到這種尸斑，蘇大人，這讓我想起師傅勘察手冊里記錄的一些內容。”
眾人屏息凝神。
“蘇大人，大祈藥草無數，同時有些藥草也有巨毒，用于藥物可以治病救人，如果下毒也可致人于死地。”
“你說說看。”蘇季之想到什么，點頭示意仵作繼續說下去。
“師傅在手冊里記載了很多尸表狀態，可惜早年家中走水，手冊毀于一旦，但是我記得師傅記錄過，西北有一種藥草，可以致幻，那種藥草造成的體表尸斑，似乎與武老板一模一樣。”
“西北？藥草的名字你可還記得？”
仵作搖頭。
宛煙想起她進入現場后聞到的那股臭味，“那種藥草可有氣味？”
仵作還是搖頭，“宛煙姑娘，這我不清楚，包括武老板身上留下的尸斑，我也沒有把握就是致幻藥草引起的。”
苗弘翻著尸檢報告，突然抬起頭，“你這里寫著刀口平齊創口，這說明兇手有這方面的手藝？”
仵作點頭，“這點和之前一樣，武老板男根從下腹被切段，手段殘忍，但是手法利落，出血極少，這又驗證了我剛才的想法，蘇大人，兇手下手時，兩名死者處于昏迷狀態。”
宛煙還不知道現場是這種狀態。
除了震驚，心底波濤洶涌。
“你確定兩個人是被人謀殺？”聶方早就知道是這個結果，還是再次確認。
“尸體被發現時側躺在床上，我們當時沒看到明顯外傷是因為死者體位的原因，武老板面對另外一名死者，刀口在他左下腹，深三寸。”
仵作在他的身體上比量著，“另一名死者刀口在肛門，腸子被拉住，如果不是昏迷狀態，不可能出現這種死狀。”
苗弘和聶方都沒說話，蘇季之認同地點點頭，“這應該就是現場的情況，我們先分析武老板，如果是另一名死者下手，不可能他殺了武老板，武老板再殺他，所以現在，我們把此案正式認定為謀殺。”
蘇季之站起身，再次重申，“現場有第三個人出現，那就是兇手，此人手段殘忍，膽大妄為，有手藝，可能從事與屠宰切割有關的活計，接下來，我們從這方面下手，在武老板身邊尋找這樣的人。”
苗弘提問，“大人，昨日你和宛煙調查得怎么樣？”
“武福山在身邊人中的口碑很好，所以我們要盡快確定第二名死者的身份，也可能兇手是沖著他來。”
“可是有一點說不過去啊，如果是仇殺另外一名死者，為什么要把武老板的男根切斷呢？”聶方說出心中的疑惑。
“可是我和宛煙問過了所有人，大家都沒發現武老板有這方面的嗜好，也沒有人認識另外一名死者，這就非常奇怪了。”蘇季之蹙起眉。
“會不會兇手與第二名死者有關系，繼而仇視武老板呢？”宛煙從她的角度，又提出一個假設。
假設得到大家的認可，蘇季之點頭道，“宛煙的分析有些道理，所以我們現在要盡快尋找尸源，畫像都張貼出去了吧？”
“昨日就分發下去了，今日執勤的捕快也拿著畫像出去挨家挨戶巡查，應該很快能有消息。”
聶方話音剛落，一個身著布衣，略顯寒酸的男人在衙役的帶領下走進議事廳。
看到這么多人，男人止住腳步，緊張地商量衙役，“大哥，小的不進去行嗎？”
蘇季之抬手示意，幾步走過去，“我是大理寺卿蘇季之。”
衙役畢恭畢敬地解釋，“蘇大人，這位百姓看到城門口張貼的畫像，說他認識畫像上的人。”
“哦？”蘇季之露出意外的笑容。
男人見此，稍感放松，“蘇大人好，幾位大人好，那個人好像是和我一起在礦上做工的工友，叫齊萬財。”
所有人都高興地圍過來。
蘇季之壓著喜悅，冷靜問道，“謝謝你來提供線索，既然你認識這個人，還得幫個忙，畫像上的人已經死亡，你能幫我們認尸嗎？”
男人倒退一步，恐慌得張大了嘴巴，“齊萬財死了？”
“死者也不一定就是齊萬財，所以希望你來幫我們確認他的身份，不管死者是誰，都會感謝你。”蘇季之盯著男人的眼睛。
他知道讓一個人去認尸體，在接受程度上有多難。
男人看看蘇季之又看看苗弘，猶豫著。
蘇季之示意宛煙拿出幾個銅板。
銅板放到男人手里，蘇季之趁熱打鐵，“小小意思，不成敬意，一會喝點熱酒，你看看怎么樣？”
男人攥緊銅板，狠狠地點頭，“大人說的對，這是積德的好事，我去看看吧，如果是齊萬財……也算對他有個交代。”
目送男人的背影，蘇季之對聶方道，“宛煙的畫工絕對不會有問題，一會問清礦場的位置，你去詳細調查齊萬財的情況。”
聶方領命，蘇季之又對苗弘道，“我昨日見過武夫人，出事當晚武老板計劃在別院過夜，你帶幾個人去別院周圍好好查查，尤其別院的管事，一定好好談，如果有必要，可以把人帶回大理寺。”
蘇季之剛交代完，男人從停尸房跑出來，一臉慌張。
不用說，死者是齊萬財無疑。
“蘇大人！”男人嚇哭了。
“齊萬財為人如何？”
“吃喝嫖賭樣樣俱全，在我們礦上，出了名的游手好閑。”男人牙齒打顫，努力回答蘇季之的問題。
“那他為何還能在礦上做工？你們這是什么礦？”蘇季之不解地問。
“玉石礦，聽說他認識玉緣堂的老板，關系匪淺，因為玉石礦管事與武老板有交情，所以齊萬財一直在礦上渾水摸魚。”
宛煙聽罷，心一沉，轉了半天，線索又兜回來了，齊萬財與武福山還是有關系！
至于什么關系？
是案發現場看到那樣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