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靄如紗,殘陽似火,暈染了天際。
“小——皮——球——”那尾音又輕又長,似露珠懸在葉尖,悠悠蕩蕩,穿過如夢似幻的霧靄,鉆進我的耳中。我懷揣著敬畏與期許,循聲緩緩踏入那承載無數回憶的村小學。
往昔,這里仿若一座青春的殿堂,三個班級,二百八十顆年輕的心,如靈動的飛鳥,在此歡歌笑語,奏響生命的樂章。
猶記當年,我率先搶護的那株泡桐樹,如今已枝繁葉茂,像一把巨傘撐開在校園角落。它身姿挺拔,與對面影影綽綽的九臺山遙相呼應,似兩位忠誠的衛士:一位守著校園的往昔與今朝,一位見證著歲月的更迭與變遷。
然而,時光宛如無情的畫師,悄然涂改了校園的模樣。如今,熙攘不再,僅余七人。那曾經每日按時鳴響的大鐵圈警鐘,如一位嚴厲的監守者,劃分著禁錮與自由的界限,如今卻已悄然謝幕,被一個小巧的缽盂取而代之。這缽盂靜靜矗立,恰似一位緘默的智者,無聲地訴說著校園的繁華與落寞。
步入校園,只見兩個少年郎正撐著皮筋,五個少女應和著節奏輕盈跳躍。蟬翼托著七月浮游,莉莉膝間皮筋尚未繃直,娟娟腳尖輕點進斑駁樹影,再度唱響那熟悉的歌謠。
“架腳踢!”清脆的號令下,盡管此時只有七人,但那股蓬勃的朝氣未減。梧桐葉篩落的碎金里,圓圓辮梢飛舞,似流螢閃爍:“馬蘭開花二十一!”童謠撞碎在皮筋震顫的波紋中,女孩們裙裾綻成并蒂蓮。
“二八二五六——”娟娟躍起如蝴蝶穿針。
“二八二五七——”七個童聲努力縫補著蟬鳴。
皮筋升到半空,圓圓化作蜻蜓點水,娟娟變作鯉魚擺尾,所有聲音聚成銀河傾瀉:“二八二九三十一!”
對面的九臺山在余暉中如夢如幻,與枝繁葉茂的泡桐樹相互映襯。整座學校似一座孤寂的廟宇,在歲月的長河中默默守望,彌漫著無盡的滄桑與寂寥,讓人不禁陷入對時光變遷的深深思索。這銀鈴般的聲浪,也將永遠穿透記憶的年輪,在歲月里回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