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開門,客廳里殘留著一抹夕陽的余暉,很安靜。
樓下車來車往,看起來是繁華都市,其實是人間攘攘。
言生把書包放在玄關(guān)處,沒往書房里背。她把鞋踢開,坐在地毯上,背靠著沙發(fā),因為剛才顧純姝的玩笑而激動的胸口微微起伏。
最近情緒來的異常,偶爾就因為一點小事生氣。和陳肆的關(guān)系更是曾幾度陷入僵持,兩個人不時就因為顧純姝吵架,靜下來思考之后又感覺這只是點小事兒。陳肆也不是什么愛哄人的性格,兩人的冷戰(zhàn)大多是言生先想辦法低頭。
言生的情緒從顧純姝的玩笑中回神,又點開和陳肆聊天界面。
還停留在剛才因為顧純姝生日爭辯,兩人不歡而散的局面。陳肆道歉的消息也發(fā)過來了,輕飄飄的一句話,就是很正常一句道歉,言生看著這幾個字,腦子里不斷地過電影,都是近幾次和陳肆偶爾吵架的場面。
八點多的時候,陳肆坐在桌子前面盯著數(shù)學(xué)題,右手不斷地轉(zhuǎn)著筆,臺燈照亮了桌子上的方寸,連帶著姑娘抿緊的唇。
手機擺在左邊,面無表情的,看著像個機器人。
語音鈴聲響起的時候,陳肆正在低頭寫題,突如其來的聲音打斷了原本耳機在播放的音樂,陳肆瞟了一眼,是言生。
不知道大晚上言生又發(fā)什么神經(jīng),搖搖頭,還是接起了語音通話請求。
“大少爺,忙著呢?”言生的聲音不像往常一樣利索,帶著點鼻音。
陳肆停下了手上的動作,看著手機,“嗯。”頓了頓又補充道,“在寫作業(yè),怎么了?”
言生想了又想,還是問了剛才顧純姝開的玩笑。
陳肆笑了:“嚇我一跳,我真以為有人跟她表白了。”
言生也笑,“我去,我還以為你跟她表白了呢,特別嚇人,我當(dāng)時以為自己見證愛情了。”
“怎么可能,她一看就是直女。不會的。”
言生喝了口啤酒,也沒回陳肆的那句話,電流聲流淌在兩人之間。
陳肆等了一會兒,試探著叫:“言生?傻子?”就聽見一聲低低的笑響起,從聽筒傳來。
言生也沒顧上反駁陳肆剛才叫的那句傻子,問:“怎么,意思你喜歡她唄。”
陳肆沒說話,這種沉默很尷尬,帶著默認(rèn)的意味,更是一種坦白。從言生知道陳肆喜歡女生的時候,這種走向就不可避免了。
言生沒讓氣氛繼續(xù)沉默下去,接著碎碎念:“喜歡就說唄,怕啥呢,說不定就答應(yīng)了。你長這么好看,哥們兒,放寬心。”
陳肆連連答應(yīng)著:“行行行,我知道了。”
言生得到這句回答之后就沒再說話,陳肆又等了兩分鐘,言生的聲音才傳來,“那你接著寫作業(yè)吧,少爺。”
陳肆的一聲“好”還沒說出口,言生就掛斷了語音。
陳肆想著今晚這通電話來的奇怪,言生剛才的鼻音又很重,不放心,又打過去幾條信息。
少爺:你鼻音怎么這么重,感冒了?喝點熱水。
少爺:那你早點睡覺,家里有藥就吃點感冒藥。
少爺:別熬夜了,聽見沒,再熬夜要猝死了。
少爺:別管我喜不喜歡她了,也沒用。
言生看著手機里這幾句話,感覺心里的酸澀要把她吞噬了。
這種異樣感來得莫名其妙,像是什么心愛的玩具被人奪走了,朋友有喜歡的人這種事太正常了,言生也不理解自己的矛盾來源于哪兒。
***
指紋鎖響起來的時候,言生因為喝完酒,還沒來得及有反應(yīng),門就開了。
小區(qū)的治安很好,言父言母平時根本就不會回來,除了那幾個狐朋狗友知道她家的密碼,不會有旁人,她也懶得猜今天是誰。
鄒嫵打開門的時候,滿屋昏暗,落針可聞,不像她預(yù)想中的燈火通明,還以為言生不在。
這次回來的突然,沒告訴言生。上午學(xué)校剛宣布放個小長假,下午鄒嫵就坐飛機回來了,本想著給言生一個驚喜,順便看看她最近過的好不好。
鄒嫵關(guān)上門,從玄關(guān)處換上拖鞋,往客廳走著,一邊走一邊叫著言生的名字,沒有人應(yīng)聲。
走到客廳中央的時候,鄒嫵向左扭頭,借著滿屋的月光,看見坐在了地毯上的言生。
姑娘一條腿支著,另一條腿抻開,整個人懶懶散散的靠在沙發(fā)上,手邊放著個玻璃杯,里面還剩著半杯酒,茶幾上的幾個啤酒瓶空了一半。頭發(fā)遮住了大半張臉,看不清神色。酒氣彌漫在整個客廳里,籠罩著言生。
就茶幾上那幾瓶酒,鄒嫵粗略地掃了一眼,到了言生的量了,再多喝就是給自己找罪受。
鄒嫵走過去,蹲下身。
大衣走路帶起來的風(fēng)涼絲絲的,驅(qū)散了酒帶來的燥熱。言生微抬了下頭,看見鄒嫵,日思夜想的熟悉的臉突然出現(xiàn)在眼前。
言生顯得有些呆滯,把杯中剩下的酒喝完,也沒再看向鄒嫵,低下頭問:“你怎么來了,什么時候回來的。”
這句話,沒有驚喜,全是逃避。
鄒嫵皺了皺眉,略微使了點力氣,把杯子從言生的手上搶過來。
“自己天天在家微醺呢?怎么喝這么多酒?”
言生也不說話,低著頭。
鄒嫵對于她這種動不動就裝死的招式可太清楚了,站起身把大衣放在沙發(fā)上,再蹲在言生面前,盯著她說:“把頭抬起來,看著我,我問你話呢,聽沒聽見?”
言生也沒理她,還是把頭低著,借著酒勁耍酒瘋。
鄒嫵等的沒耐心了,扶著言生的額頭往上抬,平時言生就愛抱著鄒嫵的手夸,“又細(xì)又長的”,這回倒是借著這個便利,鄒嫵右手虎口直接卡在言生的下巴處,強迫著言生不得不抬起頭來。
言生睜開眼,因為喝多了的原因,眼神很久才聚焦到鄒嫵的臉上。
鄒嫵盯著她,問:“現(xiàn)在知道我是誰了嗎?能不能好好跟我說兩句話。”
言生因為下巴傳來的涼意和痛感皺了皺眉,往后仰了仰頭,但鄒嫵扣的緊,沒躲開。
鄒嫵繼續(xù)問:“是不是和同學(xué)鬧矛盾了?”
言生搖頭。
“你自己又生悶氣了?”
緩緩點頭。
“為啥?”不說話。
“你朋友圈發(fā)那個。”還是沉默。
“怎么搞的。你倆關(guān)系不是很好嗎。”
言生看著鄒嫵,話哽在喉嚨里,過了一會兒才找到自己的聲調(diào),“不是,和她沒關(guān)系,我自己的問題。”
鄒嫵這回不知道該說什么了,言生還在繼續(xù)說:“我最近和她總吵架,我不知道怎么了,其實沒想這樣,我......真的......挺......喜歡她......的。”
說到最后已經(jīng)斷斷續(xù)續(xù)的了,連不成一個句子,言生還試著把頭低下去。
鄒嫵的手沒松開,聲音很沉:“抬頭看我,言生。”
借著月光,鄒嫵看清了言生眼里的淚,蒙上了一層,像琥珀。
言生看著她,右眼剛落下了一滴淚,然后就忍不住了。
兩個人離得近,她側(cè)過頭摟住鄒嫵的脖子,把眼睛埋在她的肩上,還是很安靜。
鄒嫵感覺到肩上的衣服被打濕了一塊兒,言生在懷里微微發(fā)抖,像是受了很大的委屈。
鄒嫵輕輕的摟過言生,手在背后慢慢拍著,一下一下的,是安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