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九娘已經(jīng)連著幾天清晨聽到清鱗房內(nèi)傳出哀嚎了。

她推門進去，看見對方正托著腦袋在窗前長吁短嘆，發(fā)髻上的小魚流蘇被風吹得微晃。

“怎么了這是，臉都快皺成苦瓜了。”林九娘上手捏了捏她的面頰。

清鱗嘆口氣，想到什么又惡狠狠的揮了揮拳頭：“別讓我逮到機會，他怎么這么欠揍呢？！”

林九娘不解：“誰？”

“沈念深！”清鱗一拍桌子。

林九娘驚呼一聲，連忙看了看周圍，壓低聲音勸誡：“阿鱗，不可直呼大人名諱。”

清鱗撅著嘴嘟囔：“啥呀，那是你們?nèi)碎g的規(guī)矩，你可知他有多過分？”

“他讓魚給他做苦勞力！我給他抓妖哎，這么辛苦的活，讓我在他身邊待會兒有那么難嘛，這才四月里，那水還冷著呢，我日日在里面修煉，都快凍出風寒來了。”

林九娘看她這生龍活虎的模樣，剛還說要揍人家沈大人一頓，轉(zhuǎn)眼又委屈巴巴的說自己要病了，著實……有些讓人難以信服。

“你……不是妖嗎，怎的還會染上風寒。”林九娘戳了戳她的包子臉，不走心的安慰：“左右都是修煉，哪兒煉不是煉，我們?nèi)碎g講究男女大防，你不能這般粘著人家。”

清鱗泫然欲泣：“那我難不成還要把他拐回山里當壓寨夫人？”

“嗯……不大行，別說讓沈大人入贅，就是讓他多看女子一眼都是難事，還不如你使些法子，嫁進去更實在些。”林九娘出主意一般不考慮可行性，畢竟以自家這錦鯉的性子，也懶得真去折騰。

豈料這次，面前的充滿靈氣的小姑娘卻是眸子一亮：“是的吼，我得想個辦法，得到他。”

“.…..如何”林九娘的話還沒問完，就見清鱗腕間紅線一閃。

清鱗立馬坐直了，一收有氣無力的模樣，抬手看了看，面色逐漸凝重。

她起身往外走：“我出去一趟，他有危險。”

……

沈念深被一眾衣衫襤褸的人圍在中間，進了一個巷子。

“大人，就是這兒，我們發(fā)現(xiàn)的時候他已經(jīng)斷氣了，根本沒來得及叫大夫。”一個婦人指給他看不遠處地上的尸體。

這是個垂髫之年的小兒，此刻躺在臟污的角落里，一身衣衫倒是齊整，就是那手臂，自上而下，血肉一片模糊。

莫嶼靠得更近些，能看見那外翻的皮肉，表皮已經(jīng)不翼而飛。

他轉(zhuǎn)頭看向沈念深，目光凝重：“大人，是被人剝了皮。”

周圍一眾人皆是震驚，有婦人驚呼出聲。

“剝皮？！老天，到底是哪個殺千刀的，將這樣的尸體扔在巷子里，這小孩的冤魂要是停留在此，我們以后可怎么過啊！”

更有膽小些的在看到那一幕的時候，就已經(jīng)站立不穩(wěn)，往沈念深這邊倒過來。

莫嶼剛要伸手去接，就見那婦人自袖中掏出一把短刀，動作快準狠的朝著自家公子刺去。

“公子！”莫嶼睚眥欲裂，飛撲上去，終究是晚了一步。

四下寂靜里，一女子突然閃身而至，在刀尖即將刺入沈念深心臟的時候堪堪截停。

沈念深一低頭，嗅到女子發(fā)間清冷的梨花香。

清鱗出現(xiàn)得突然，以至于所有人都沒有反應過來，那偷襲的婦人還呆滯著，就被她反擰了雙手，遞到莫嶼跟前。

“看好了。”她就幾分鐘沒在，大寶物就差點又被人給傷了，這侍衛(wèi)就跟個擺設(shè)似的，清鱗對他是半分也不滿意，說話語氣自然算不上客氣。

莫嶼下意識接過人來，而后麻木的看著這姑娘對自家公子開了口。

“你怎么回事兒？命啊，到底要不要了？沒有我你早死個百八十回了你知道嗎？！”清鱗氣得要吐血了，自己就是個勞碌命，半夜給他抓鬼抓妖怪就算了，白天還要防著他被人給干掉。

莫嶼倒抽了一口涼氣，這姑娘，這姑娘怎么敢這么跟公子說話！

沈念深垂眸，對上女子滿是怒意的眼，疏離又不失禮貌的開口：“多謝。”

男子聲音清冷，像是一盆冷水兜頭澆下，清鱗的理智回籠，這才反應過來自己做了什么。

她居然對她家寶大呼小叫，完蛋了。

沈念深站在她的面前，將小姑娘的情緒轉(zhuǎn)變看得一清二楚。

也不知道對方想到了什么，像是只貓兒，原本活潑著，突然垂頭耷腦起來，讓人一時難以適應。

“沈大人。”遠遠的，傳來吊兒郎當?shù)囊宦暋?/p>

莫嶼抬頭看去，是大理丞慕長風。

“沈大人怎么又親自出來處理案子了，身子不好好好休息，這些小事兒交給我們下面的人就好。”

慕長風拿了把桃花扇，此刻說著話，也不忘扇兩下，擺的那叫一個風雅。

清鱗正懊惱著，一抬頭，正巧對上他探究的視線。

慕長風的眸子里閃過一絲驚艷，自以為很有風度的開口笑問：“這位姑娘是？”

清鱗蹙眉，她不喜歡這樣流里流氣的人，回了一句：“過路人。”

慕長風可沒打算放過她，眸子在沈念深和清鱗身上來回轉(zhuǎn)了轉(zhuǎn)：“世人皆知，大理寺卿沈念深不喜與人親近，你這過路人……算是明知故犯？”

意思就是，過路人，可靠不了沈念深這么近。

沈念深眉目如畫，在這偏僻落敗的巷子里，也絲毫不掩其美玉之姿。

他抬手作揖，面上看不出喜怒來，半分情緒也無：“慕世子。”

慕長風這才看他，懶懶散散的回了個禮，漫不經(jīng)心的回復：“沈大人。”

身后是他帶來的官兵，十余人，將這窄小逼仄的巷子堵得嚴嚴實實。

“沈大人先回去吧，這邊交給下屬來辦就好。”慕長風說完這話，就轉(zhuǎn)身指揮人將那小兒尸體扛起來帶走，又派人問詢周圍的看客，再沒搭理過沈念深三人。

清鱗偷瞄了沈念深一眼，扯了扯他的袖子：“那我們走？”

沈念深嗯了一聲以作回應，抬手將衣袖從她手中帶走了。

得，不想自己碰，清鱗又覺得他白眼狼了。

莫嶼跟在兩人身后，肩膀上還扛著那婦人，早些時候太吵了，清鱗就一掌給人家劈暈了過去。

現(xiàn)在……

莫嶼見這嬌嬌軟軟的女子伸手：“嗯？”

清鱗不耐煩了：“我來扛，你照顧好你家公子就行，給我寸步不離的守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