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年輕松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情報,她也沒有繼續呆在這里的理由了。
“天水群山并非久留之地?!彼龑壤掀哌@樣說道:“我還有要事,先行離去,你可原路返回,一路上已經安全無虞?!?/p>
說完這句話,她也就放下了這件事,沒有看谷老七的表情,徑直消失在叢林之中。
只有原地呆愣的谷老七有點搞不清狀況,傻乎乎地感嘆了一句“來去如風啊....”
隨后他將注意力放到了他更加熱切的事物上——那頭剩下來的巨蟒尸體。
那他該怎么把這玩意運到山外呢,就算是一小段一小段地搬運也要耗費不小力氣,而且時間極長,這對于迫切想要賺一筆的谷老七來說是斷然不可取的。
去找別人幫忙?他入道時間短,沒有一個在這條路上的朋友,而且之前在老散修手下做事,也沒那個機會結交人脈。
嗯?說到外人,他腦子里靈光一閃,想到了陳氏交給他的符箓。
據他們的說法,在遇見那個叛徒或者自身遇到危險的時候,都可以把符箓撕碎來朝本部傳達消息,本部會派出支援。
能不能用這個讓他們增援,幫自己把這玩意運回去呢?
雖然他心里沒底,但還是覺得可行。
雖然這事挺缺德的,拿著人家抓叛徒的東西來為自己謀取私利,但是他確實別無選擇,畢竟死貧道不死道友嘛,陳氏家大業大,應該不會和自己太過計較。
這個時候,他的局限性蒙蔽了他的眼睛,讓他沒有深入的去思考陳氏能夠崛起豈會是個好欺負的主。
但是修真之人,就是要為自己而爭的。
谷老七別的沒學到,修真界激烈的私欲心態倒是學得快,只可惜他對于這類世家還心存不切實際的幻想。
他以為世家家大業大,不會和小人物計較;實際上那些人早就算好了他們的命該被用在哪里,又怎么會容忍螻蟻跳出棋盤,薅羊毛到自己頭上。
但他多少還保留著基本的認知:世上無利不早起,倘若那些人發覺自己被他利用,自然不會和聲和氣,所以還得編個借口。
不慎與巨蟒碰面,廝殺之后力氣全失.....嗯,添油加醋一些經過,隱瞞去那位前輩的所作所為。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部分,將大部分的蟒蛇肉利潤讓出去,做好姿態,得到了利益和面子的人,想來也不會太過為難自己。
他是個想到什么就敢去做的人,畢竟他現在已經身無分文,沒什么可以再度失去的了。
那么為什么不搏一搏呢。
想到這,他緩緩從懷中掏出一張黃色符箓,上面鮮紅的朱砂紋路如血妖異。他眉頭微皺,最終還是慢慢地撕開了它。
被撕碎的符箓發出一層淡黃色的淺淺暈光,隨后化為光幕慢慢碎裂,星星點點的流光聚攏著,似乎等待完全碎裂后就帶著信息飛向遠方。
突然,那碎片變得通紅而爆發出赤紅的光芒!
這,這是怎么回事?
谷老七驚訝異常,卻不知道該做什么,只能手足無措地看著符箓化為熾熱的火球,在半空中瞬間燃燒成灰燼。
他所不知道的是,在密林深處,一雙墨黑的眼眸深深地盯著他,隨后又悄然隱去。
......
天水群山以北,半山腰處與其他地方鮮明劃分開了的嫩綠區域散發勃勃生機,那是一片巨木構成的樹林。
在平均每棵樹木都需要十幾人合抱的巨大體型之中,巨木樹林毫無疑問地將這塊土地上的大部分植物排擠的一干二凈。在林間行走,遠處是一株又一株的巨木,腳下是清一色的厚重葉堆,這樣反復單調且壯觀的景色非常容易讓人像在做夢。
鋪著厚厚褐紅色落葉的地面上走過還會發出沙沙聲響,葉面之下,是近乎百年的積累,時光就在其中低語。
巨木蒼翠擎天,人類在這片堪稱奇跡的地方是顯得如此渺小,遠遠望去,在巨木的襯托下,那來往忙碌的人們是多么像地面的螞蟻。
但仍然不妨礙人類將長釘釘入地面,在這松軟潮濕的土地上搭起帳篷,燃起篝火。
所有人都有條不紊地忙著,行走著,只不過都有意識地避讓著營地中間,那頂最先搭成,也最為華麗舒適的圓頂帳篷。
燈火通明的帳篷內部,里面的裝飾也可謂極盡奢華——遠方商人帶來的名貴毛毯繡著富麗堂皇的花紋,紅木擺柜上玉王朝的特產,珊瑚做成的牡丹盆景也秀美低調。而在大部分的裝飾品和家具品上,都能看到清晰的鱗片紋理裝飾其上。
那是麒麟鱗片的紋理,常見于許多麟王朝境內的建筑裝飾上。
麟王朝所堅信的‘麒麟’形象,乃是一只全身披滿鱗片,只有首尾蹄覆蓋火焰鬃毛,半馬半龍的生物。
雖然他們并不信奉這只神獸,但并不妨礙他們把這類鱗片紋理的家具建筑當做本地的特色,高價賣給鄰國的商人。
陳鏈半依靠在獸皮鋪就的床榻上,一只手百般無聊地捏著一顆晶瑩剔透的番山葡萄,圓潤剔透,在燈光下泛著紫晶色的葡萄讓人愛不釋手。
突然,她秀氣地眉毛一挑,蹙成了一個陰晴不定的神色。就在剛剛,一道熟悉的氣息牽動了她的神識。
只有一種情況會有這種感覺:有人撕碎了符箓,且目標在他附近殘留有不超過一刻鐘的氣息。
那道氣息的主人,她永遠不忘,化成灰都認得——
紫晶葡萄被狠狠地被指尖碾碎,果肉滑落在地面上,其汁水如血液般蜿蜒在她的手臂上,散發著甜膩極致的香氣。
那張嬌美的臉上緩緩凝出一個猙獰,扭曲的笑容:“姜年.....”
“找到你了。”
........
失策了。在林間穿梭之時,姜年不免如此懊惱想到。
她的身法輕盈而靈動,極快地朝著天水群山的內圍靠近——雖然在旁人眼里這是修士和凡人的葬送之地,是極度危險的地方,但是在姜年眼中,只要找好方法和節奏,那么所謂的死門也是如履平地。
陽光透過樹影,變成無數明亮的碎塊零落在地面,樹干之上,就好像姜年此刻的心情,繁亂,復雜,零落。
她想到了很多,卻忘記了最重要的一點。
那些散修身上,很可能有著會暴露的行蹤的存在。
原本她已經離開了,但行走在小路之中時,內心突然涌上一種悸動的感覺,就好像一雙陰狠惡毒的眼睛在暗中凝視著自己,預備著把她碎尸萬段。
那絕對是某種預警。思來想去,謹慎的她決定原路返回探查一二,然后就意外看到了谷老七撕碎符箓的動作。
其實這并不怪她,只能算是偶然的意外。誰能想到那個看起來憨憨的大叔下一秒就若無其事地掏出來符箓撕碎,然后還一臉茫然無知的表情。
畢竟她的思維和對方從來不在一條線上,也無從去揣摩他想要真正做的事情。
但是不管怎么樣,在內心涌起一種不好預感,并第一時間返回現場看到那一幕的她,都無力挽回了。
想來那個符箓很可能是在現場感應到了她的氣息,才會突然自毀。
本來還想著偷偷摸摸地給對方造成點損失,最好能夠不暴露自身的情況下把這些人趕走.....現在看來,恐怕只能拜托齊拓了。
而另一邊,谷老七雖然對著那符箓奇怪的現象發了會愣,但終歸沒有糾結太久。
畢竟地上的蛇肉還等著他處理呢,就在那會兒檔子里,他余光瞄見一些叢林里的小蟲小蟻竟然爬到了那粉白鮮嫩的蛇肉上,吞噬著他的財富,于是著急忙慌地去驅趕蚊蟲。
雖然那位前輩幫他分割了一部分的肉,但是剩下來的體積已然壯觀可怕,想要細分依舊是一項繁雜的工作。
而且他手上沒有鋒利的刀具。
于是他只能火急火燎地驅趕著貪婪這些血肉的細微生物,提防著這氣息不會引來周邊的大型生物,一邊漫長焦急地等待著增援。
在過去不知道多久,久到他在朦朧之中被推醒,眼前模糊的視線隨著一道道聲音而逐漸清晰。
“喂,醒醒,這位道友?”
這時候他才有些后知后覺地想到:自己在等待過程之中睡過去了。
他有些遲鈍地看向了喚醒自己的人。
那人一身淡藍直襟,外罩一深色短打,顯得干練清爽。一張說不上好看,但是分外順眼的臉,掛著恰到好處的諂媚,叫人不會覺得膩味,也不會覺得他冷漠。
見谷老七從那巨蟒的身體上恍然醒來,他哎喲了一聲,笑說:“這位道友,您可算醒來了?!?/p>
谷老七有些猶豫和腦子木鈍,“這,這是.....”
他看見面前人略帶著討好的友善笑容,看見這個狗腿子氣質的人身后站著的,嚴肅的陳氏家丁,悶然到形成一面透不過風的墻壁。
他們危險的眼神在暗中注視著自己,手上的武器緊捏著,一股來者不善的感覺。
還沒等到他從恍惚中緩過神,那位狗腿子就笑瞇瞇地上前,用一種頗有太監神韻的腔調講話:“這位道友,您可立了大功啦?!?/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