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起了,簌簌冷風吹拂著世間萬物,讓人清爽的一身輕松。
她一絲不茍地做好自己的活計:收拾碗筷,清掃,澆水,修剪,然后站在庭院里,于灰蒙蒙的穹頂下眺望發(fā)呆。
這些天她都是這么過的,就像個修心多年的老僧,枯燥無聊,單調(diào)的像一顆枯樹。
如果忽略她更加枯燥的前世,如她一般年紀的年輕人此時應(yīng)該在各自的領(lǐng)域大顯身手大放異彩,爭斗與算計不斷,只為了成為當代最耀眼的那顆星辰而一腔熱血的努力,甩開身后的庸碌之才,努力讓那些宗門內(nèi)的大人物注意到自身——
不過姜年不同,她對于被萬眾矚目這件事已經(jīng)麻木了。
這樣繁瑣的事物,其實不用她操心過手。齊拓甚至還以為她不會清掃咒和去塵術(shù),隱晦地提過一嘴要不要他教一教。
她自然是回絕了對方的好意,對于姜年來說,這樣切實真實的生活體驗是從未有過,也很少能夠體會到的。
她能從這些雞毛蒜皮,微不足道的小事中清晰地感受到自己活著。
每一寸都在活著。
掃撒,澆水,洗刷,這些都是藏著樸素溫暖的生活的真諦,而現(xiàn)在,想來,是時候?qū)⒁~出那一步,走向更廣闊的天空,去體會真實的生命華章了。
靴子踏過沙地,發(fā)出令人安心的細碎聲響。
她走到齊拓的房門前,抬手,敲響房門。
干凈利落的三聲響之后,房門無聲打開,一只全身榫卯拼接,外貌憨頭憨腦,全長只到她膝蓋的機關(guān)生物幫她開了門。
姜年對于齊拓的機關(guān)技術(shù)已經(jīng)不再大驚小怪了,對著小家伙微微點頭道謝,她穿門走入內(nèi)室。
果不其然,在雜亂的環(huán)境之中,她看見齊拓正對著一塊榫頭發(fā)呆的齊拓。
男人并沒有對于她的到來感到意外,也由于近日來養(yǎng)成的熟稔沒有起身迎接。而是朝著她露出一個下意識的開朗微笑,然后像村口奇怪的大叔一樣急速招手“快快,過來看看這個!”
齊拓對于姜年友善甚至于親昵的表現(xiàn),得益于姜年上輩子不俗的知識積累。當他發(fā)現(xiàn)面前這個少女不僅知識見識方面能夠跟上他的思維節(jié)奏,而且還對機關(guān)術(shù)有著和他一樣的熱情好奇,齊拓就已經(jīng)將對方當成同輩了。
姜年小心翼翼避開地上到處散落的零件木塊,躡著手腳湊到齊拓身邊,和他一起觀摩那塊榫頭,并歪頭詢問:“這塊榫頭,有何過人之處嗎?”
老實說,她很尊敬齊拓。不僅僅是因為救命之恩的關(guān)系,還在于以她兩世為人的閱歷經(jīng)驗,這個男人的知識儲備也是驚人的可怕。能夠跟上她的想法并準確提出對應(yīng)意見,上輩子她也很少碰到能夠如此爽快交流的人。
所以,她已經(jīng)在內(nèi)心將對方當成同輩了。
齊拓自信一笑,說出了讓姜年很是無語的話:“抱歉,這個是我發(fā)呆的時候隨手抓的,我剛剛忘記拿出來了。”
姜年眉眼一耷,有些哭笑不得地笑了。
他略微側(cè)身,手一伸就好像掌心有吸力一般,從遠處堆疊如山的雜物堆中飛出一把木劍。
木劍全身油黑發(fā)亮,在燈光下能夠反射光芒,應(yīng)該是做了打磨上釉,但是細看還是能辨別出其本質(zhì)材料的模樣。
而且讓姜年第一眼覺得有些好奇的是,整把劍通身全黑,只能從外表輪廓凹凸看出哪里是劍柄,第一眼印象甚至不如一些鄉(xiāng)下三流道士做法用的桃木劍。
齊拓隨手扔給了姜年,就如同順手遞過一杯水一樣自然無所謂,“你且先試試看。”
他簡單的說道,語氣中有對姜年能力自信的肯定。肯定她能從這看上去平平無奇的木劍之中探索出他隱藏的驚喜花樣。
姜年借過木劍,發(fā)現(xiàn)這把木劍并不如想象中的較為輕盈的手感,論起來不輸一些精鐵制造的重武。
事實上,她也確實能。
指尖流淌些微靈力,刺激整個劍身,伴隨著咔噠一聲,姜年不自覺地挑了挑眉頭。
原來手中的木劍從劍身處分出半菱形均質(zhì)分裂,就像魚骨一般整齊劃一,但又透露著鋼鐵般的厚重。
姜年一愣,從尾部提起來一看才發(fā)覺整個黑木劍變成了類似鏈骨鞭的存在。
這讓她大為好奇,因為只看之前那光滑無缺的表面是無論如何也想不出來它為何能拼合到如此完美的地步。
而她腦海中閃過了更多的想法:既然能變成鏈骨鞭,那是否還能變換其他形態(tài)?
她毫不猶豫地這么上手做了。
經(jīng)過一段時間的小小擺弄,姜年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了五六種變換的武器形態(tài)。加上基礎(chǔ)的劍形態(tài),還有長刀,雙刃劍,短刀,鏈鞭和鉤爪。
“好東西。”她真心實意地感嘆了一聲,雖然她開始是想說好劍,但是想到這玩意的這么多形態(tài),也不太好定義了。
“喜歡嗎?”齊拓聽到那三個字的肯定,莫名有一種松了口氣的輕松愜意,他端坐木椅之上,神情帶笑。
姜年挽了個劍花,那雙澄明的墨瞳與其對上:“您該不會想送給我吧?”
其實她內(nèi)心有所猜到,但按常理來說應(yīng)該先委婉表示,然后再推辭推辭.....不過,她和齊拓之間已經(jīng)較為相熟了,所以很自然地說出略顯自戀的話來。
但他們都知道,這才該是雙方都輕松的交談。敞開心胸,拋棄算計,暢所欲言。
齊拓捏著下巴:“看來我還是明顯了點,本來想給你個驚喜。”
“這把劍本身就是驚喜。”姜年回答。
那雙狹長而瀲滟的雙眸中閃過流光,青年笑起來如同陽春三月:“我還以為,我會在你辭行出發(fā)的時候,才送給你....沒想到這一天來的這樣早。”
齊拓似乎一點都不奇怪她要離開,甚至都不過問她究竟為何,為了什么。
他甚至已經(jīng)猜到了姜年的想法。
“我倒是想把你直接帶回宗門,但是.....”齊拓微微低頭,露出一個苦笑:“有些招眼,雖然跟在我身邊就是一種顯眼,不過我還是希望你不必卷入那些算計之中。”
姜年看一眼外面的天色,半晌才開口:“行走塵世之中,又怎能片灰不染身呢?”
齊拓唔了一聲,他感覺自己更加欣賞對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