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錦不說話，顧大江也不知道該怎么開口，可也不能一直這么僵持著，最終還是有些心虛的開了口。

“那個，二妮，你嫂子懷娃了，這幾天吐的厲害，什么都吃不下，我能不能要點杏子給你嫂子換換口？”顧大江問的有些不太自在。

顧錦看看樹上為數不多泛著青色的杏子，說：“你要是上午來還有，現在只剩這些還沒熟的了。”

“這樣的也行，你嫂子說嘴里沒味，想吃點酸口的。”顧大江連忙說著，生怕她不給。

“那你摘吧，盡量挑皮色泛黃的，太青的發苦。”顧錦無可無不可。

“哎。”顧大江沒想到她會這么痛快，驚喜的笑笑，就走到杏樹下開始認真找泛黃的杏子，每找到一個就小心的放到自己衣服口袋里。

顧錦盯著他認真找杏子的背影，良久，忽然問出一個問題。

“大哥很喜歡嫂子肚里的娃兒嗎？”

“嗯。”顧大江點點頭，想到媳婦那還平坦著的肚子，眼里都是暖光。

“那大哥將來有了兒女，會讓自己的女兒嫁給傻子嗎？又想讓你的兒子怎么對待他的姐妹？”顧錦疑惑的問著。

她很好奇這個看著還算靠譜的大哥，到底是懷著一種什么樣的心情，眼看著自己的姐妹被逼著嫁給個傻子的。

正在摘杏的顧大江聞言一僵，眼里的笑意也減少了很多，回頭見顧錦正看著自己，沉默了一下才有些回避的說：“那天我跟你嫂子也回她娘家了，回來的時候事情已經發生，二妮，現在家里不是我做主。”

“我只是想問，如果發生這件事情的是你的兒女，你希望你的兒子怎么對待他的姐妹，是希望他能拼死護著自己的姐妹，還是袖手旁觀？”顧錦依舊問的語氣平靜。

顧大江不太想回答這個問題，可眼看著顧錦好像非要個答案，深吸口氣敷衍的說：“我不會讓這樣的事情發生，不會讓自己女兒坑人，也不會讓自己的女兒被坑。”

這回答相當于沒回答。

顧錦也看明白了，顧大江在逃避，他覺得顧三妮的事情是顧昌平的責任，是顧大妮坑人的責任，更是顧三妮自己沒有躲過被坑的責任，跟他并沒什么關系。

顧錦點點頭沒再說什么，只深深的看了眼顧大江，就拿著鐵鍬回去了。

希望他不會為今天說的話后悔吧。

顧大江不太明白她那最后一眼是什么意思，皺了皺眉回頭繼續摘果子。

其實他覺得這個妹妹有些怪，當初被賣了要死也不回來，不跟家人來往，也不摻和家里的事。她能幫三妮是誰都沒想到的，但也就如此了，那些事情發生都發生了，現在糾結那些有什么用呢？

顧錦拿著鐵鍬剛進院子，一個身影忽然從旁邊沖出來抱住了她，幸好她經過大半年的練功反應速度快，看清了這是顧三妮，要不然那忽然的一下，她差點就把手里的鐵鍬掄出去。

顧三妮死死摟著她的腰，眼里都是瑩瑩淚光。

她聽到了，二姐在為自己不平呢！

從發生事情后，她一直也沒機會問過大哥的問題，二姐問了，雖然沒得到答案，可她也不是傻的，能聽明白顧大江話里的意思，也明白從今往后她能靠的只有這個姐姐了。

可她很感動，也很委屈。

為什么從來都不曾跟她接觸過的姐姐能幫她，與她一起生活那么多年的兄長姐妹卻那么對自己？

顧錦還是第一次被顧三妮這么抱，看看她埋在自己胸口的腦袋，有些不適應，可還是抬手輕輕的拍著她的后背，安撫著她。

是傷心吧？被自己的家人那樣對待。

院中的陰涼里，沈景城和江正書正坐在一方圓桌前登記賬冊，見姐妹倆抱在一起久久不分開，心里有些不舒服，皺著眉用力咳了一聲。

瞎抱什么呢，那可是他媳婦。

顧三妮被他咳得脊背一僵，有些不好意思的放開顧錦，怕她看到自己眼里的淚，低著頭搶過她手的鐵鍬就快步朝放農具的屋子走去。

顧錦看著她鴕鳥一般跑開的背影笑笑，洗了洗手就朝沈景城和江正書走去。

第一次，她覺得這個三妹好像還挺可愛。

沈景城見她眼帶笑意的過來，趕緊拿起桌上的水壺給倒了杯涼好的水，遞給她。

江正書看著他下意識的動作，則忍不住頭疼的挑了挑眉。

他總覺得沈景城對顧錦有些太過于寵溺了，這哪像是對待將來妻子的態度，明明就是在伺候祖宗。

“三妮那是怎么了？”沈景城看著她接過水杯，狀似隨意的打聽。

剛才他在和江正書記錄今天賣糧的冊子，只看見顧三妮站在門口偷看了半天，也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事。

“可能是傷心了吧。”顧錦拿過一個小凳子坐下，喝完水后就把自己和顧大江的對話跟他說了一下，半點也沒有避諱江正書。

反正顧三妮的事情江正書都知道，沒有必要隱瞞這些。

沈景城聽的微微挑眉卻也沒說什么，只是想要抱抱她，可這是在院子里，身邊還有個礙事的江正書，只能讓她坐得離自己近些，讓她跟自己一起重新算一下登記的數目對不對。

因為有以后的打算，所以他們從開始讀書時就學起了算學，如今兩人算糧食價錢與總和，早已經不再像以前一點點的慢慢來，而是拿過算盤一打，幾乎是沒有錯的。

顧錦拿過算盤輕輕一晃把算珠歸位后，就聽著沈景城的報數，噼里啪啦的撥動起了算珠。

良久之后，她看了看自己算出的數字，又看看沈景城記錄的總和立刻笑了。

字體方面，顧錦承認自己不如沈景城練的好，但其他方面可是半點也不比沈景城差的。

顧錦算完后，江正書就把手里今天賣糧時記錄數目的紙張遞給她，讓她報數，沈景城繼續往冊子上記錄。

顧大江摘完杏子過來想要跟顧錦說一聲要走了，就從門口看到了院子里的情形，當下不由愣住。

二妹竟然也識字嗎？是誰教的？沈景城？還是坐在兩人旁邊的那個老頭兒？

“看什么呢?”

顧大江正看的發愣，就聽到一聲冷冷的呵斥，回過神，就看到了將近半年沒見的顧三妮出現在了門口。

此時的她已經比過年的時候長高了些，臉上也比在家時看著嫩滑了不少。

“我要走了，來跟你姐說一聲。”顧大江說完，剛想問她在這里過的怎么樣，就見顧三妮對他揮了揮手。

“走你的吧，我會跟二姐說的。”顧三妮說完就回了院子，半點想搭理他的意思都沒有。

顧大江被這樣的顧三妮弄得一愣，怔怔盯著她離開的背影有些反應不過來。

以前的顧三妮是不太說話的，就算說話也是軟軟的，永遠像是沒有底氣。可現在的她，說話嗆人就算了，眼里也仿佛帶著冰碴子，要不是臉還是那張臉，他都有些懷疑這還是不是顧三妮了。

她怎么變成了這樣？是因為傻子的事情，還是顧錦對她說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