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層的大船，江庭雪住在二層的主艙里。

蔡嬤嬤早把艙房打理妥當，隔間里甚至準備了琴棋和不少書籍。

陪著江庭雪看房間的時候，蔡嬤嬤就笑著說：

“夫人說不知道大姑娘的愛好，路途又遙遠，所以就每樣東西都備了一些，希望能給姑娘解些煩悶。”

江庭雪的眼神并沒在這些東西上多停留，有些不好意思地對蔡嬤嬤說：

“我不怎么讀書，于琴棋上也不擅長，平常也就是做些針線解悶，倒是讓嬤嬤笑話了。”

蔡嬤嬤心里頓時就松了口氣，大姑娘長的這樣好，性子也不差，手段更是厲害，若是再擅長琴棋書畫，二姑娘以后可怎么辦呢？

雖然一直伺候的殷勤周到，可蔡嬤嬤這樣做到底還是有些扎眼了。

所以到了晚飯后，等艙里只剩下江庭雪主仆三人的時候，英梅就關了窗戶，然后小聲地問江庭雪是怎么回事。

上千里遠的路程，居然帶了這么多東西，也真是太夸張了些。

江庭雪無聲地笑了，對鄭嬤嬤和英梅說：

“再過些時候就是太后的生辰，按照慣例，京中甚至是一些地方官員家未嫁的女兒都會去給太后賀壽。”

自從宏德帝登基以后，每年給太后賀壽的這個花會幾乎已經成了名門貴族選擇媳婦的代名詞。

所以，即使遠居在潯陽，英梅也是聽人說過一些的。

可英梅還是愣了半天才恍然大悟道：

“那就是說府里有人怕姑娘到時候出了風頭，所以想先試探姑娘。”

蔡嬤嬤是二姑娘的奶娘，清荷是黎夫人身邊得用的大丫頭，那是誰急著想試探江庭雪不就一目了然了嗎？

見江庭雪點頭，英梅就甚是氣憤地說：

“她們這是有多防著姑娘啊？你人還沒到京城呢，她們就想到這些了，這可真是……”

英梅都不知道該說什么好了，江庭雪倒是絲毫也不吃驚，淡淡地笑著說：

“知己知彼百戰不殆，沒什么好奇怪的。”

船上要比在城中冷一些，鄭嬤嬤給江庭雪加了一個薄錦被，然后坐在床邊說：

“姑娘這樣做是對的，初去京城，太早露了鋒芒必然不是好事。”

英梅忽然又笑了起來說：

“說起琴棋書畫，姑娘明明更擅長針線嘛，倒是累得她們這么早就防備著。”

見英梅說話放肆，鄭嬤嬤就假裝生氣地瞪了她一眼。

江庭雪也笑，捏了捏英梅的臉頰說：

“你這丫頭，就愛說實話。”

真正的江庭雪確實更擅長針線，但林洛桐卻是更擅長琴棋書畫，尤其是彈得一手好琴。

蔡嬤嬤等人伺候江庭雪十分周到細心，不僅一日三餐，就是最尋常的茶和點心，也無一不是精心準備的。

江庭雪對蔡嬤嬤她們也十分客氣，時常請她們一起喝茶閑談，從來不擺什么主子的譜。

看到江庭雪真的從不碰隔間里的琴棋和詩書等物，只每日坐在窗邊做給江家人準備的針線，蔡嬤嬤原本高懸的心就慢慢地放下了一些。

世家貴族娶媳婦，是看重女人的婦德和持家能力，可一個大家閨秀在琴棋書畫上竟然沒有一樣擅長的，那豈不就成了京城閨秀圈里的笑柄？

一旦落了這樣的名聲，又能嫁個什么好人家呢？

雖然這樣想，可每當蔡嬤嬤細細地看一次江庭雪的臉，心里就還是會嘆息不止。

又想到自己上船前接到的那封信，蔡嬤嬤就攥緊了手里的帕子。

她是相信這世上有鬼怪存在的。

船行一路順暢，半個月后就進入了瀘州境內。

已經是初冬時節，江水兩岸逐漸顯出草木枯黃的景象來。

有一日天黑時還沒到碼頭，蔡嬤嬤請示了江庭雪之后就命船工放慢速度繼續行駛。

月色清冷而又明亮，江庭雪和鄭嬤嬤坐在燈下做針線，英梅把一盤金桔放在桌上，自己也在江庭雪身邊坐了下來說：

“姑娘，這橘子是白天在碼頭上剛買的，新鮮的很，蔡嬤嬤讓人挑了好的送過來。”

江庭雪放下手里的針線，和鄭嬤嬤一起凈了手剝桔子。

英梅是面朝著窗外坐的，忽然大聲驚叫起來：

“姑娘，你快看，那，那……”

江庭雪和鄭嬤嬤忙扭轉頭，就看到前面的一艘船上正有人在廝殺。

這個時間，江面上已經沒有別的船只，寂靜之中，隨著兩條船之間的距離越來越近，喊殺的聲音也越來越大。

江庭雪主仆三人從未見過這樣的景象，正在震驚之中時，蔡嬤嬤已經領著清荷匆忙走了進來。

“大姑娘，前面情況不明，您看咱們府上的船不要先掉頭避開？”

蔡嬤嬤話說的急，臉上卻并無慌張的神色。

這艘船上掛著江府的標志，而且船上的護衛也都是從府中精心挑選的。

兩條船的距離越來越近，已經能夠看得清楚那艘船上的大概情形。

十幾個各色衣衫的男人在圍攻一個男人，而那個男人明顯武功高強游刃有余。

江庭雪便應下了蔡嬤嬤的提議，蔡嬤嬤轉身剛要離開，史文和史武兄弟倆卻來到了門口。

二人給江庭雪行禮，史文說：

“姑娘，那個被圍著的人好像是當初幫我們抓住衛七和麻六的人，只是看不清楚臉不能確認。。”

外面的聲音越來越大，已經有好幾個人被砍翻落進了江里。

江庭雪略一凝眉就對蔡嬤嬤說：

“嬤嬤，命人把船靠過去，讓他們兄弟帶著護衛過去幫一把。”

蔡嬤嬤低聲應是，快步帶著史家兄弟離開了。

對江庭雪的要求，她從來都是不打折扣地立刻執行。

船馬上就飛快地靠了過去，英梅緊張地握著江庭雪的手臂說：

“姑娘，不會有危險吧？”

江庭雪抿了抿嘴唇沒說話，眼睛卻緊盯著那艘船不肯移開。

從外觀看，這艘不大的船明顯就不是貨船，而且亮著燈的船艙里并無人影，可怎么會吃水那么深呢？

兩只船中間還有些距離，史家兄弟已經帶著幾個護衛飛撲了出去。

對面船上有落水的人想逃走，也都被江府船上的護衛給捉住捆結實扔在了甲板上。

混亂很快結束，史文和史武帶著一個男人過來見江庭雪，鄭嬤嬤忙把帷帽給江庭雪拿了出來。

史武看著身旁的高達，滿臉都是笑，史文行禮后對江庭雪說：

“姑娘，果然是那天幫了我們的那位兄弟，他叫高達，是瀘州本地人。”

高達并沒受傷，笑呵呵地朝江庭雪行禮說：

“多謝姑娘命人相助，不然恐怕那些家伙還真得逃走幾個。”

高達的意思是這些人他足能應對，但是能全抓了當然更好。

是個自信敞亮而又豁達的豪爽性子。

江庭雪無聲莞爾，問高達發生了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