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宋入學試名作“補試”,士子入讀太學或是州學學子升讀太學需應補試,中試者方可注太學學籍,入太學外舍,正式進太學讀書。
補試之說,慶歷興學時為每年一試,考論一首,神宗改制后一年分春夏秋冬四試,考的是經義。
今年開春補試的時間便是二月中,待補試的結果放榜出來,才是入學的時間。種溪是要員子弟,雖然不必參加補試便可入太學讀書,但也要等著補試的學子們一同進學,所以種溪入學的事情一拖也就拖到了三月中。
種溪進學是府上的大事,早早地提前幾日府上就忙活了起來,尹氏、種清,尤其是林卿兒,早早地就開始給種溪收拾起了東西,收拾了整整三箱,其中半箱書,一箱多的衣物和日用的細軟,甚至還有一箱被褥。
入學當日,尹氏和種清本也是要一齊隨府上的馬車去送種溪入學的,但種溪卻覺著這般場面勞師動眾了些,而且太學相距府上也不算遠,種溪都是去摸過底的,于是便婉拒了她們的意思,只帶著林卿兒一人。
當日早后,種府的車夫和家仆幫著種溪把滿滿的三個箱子搬上了馬車,在尹氏和種清再三叮囑后,直奔城南的太學去了。
“這車里坐著好生局促,虧得娘和十七姐沒有跟來,不然這馬車只怕都擠不下了。”種府的馬車原本倒也不小,坐著人也都還算寬敞,但一放進了三個箱子,馬車里就顯得局促了許多,種溪半蜷縮著腿,對林卿兒道。
三個箱子擺在車里,里面坐著的人難免就覺著擠了些,種溪尚且如此,林卿兒比起種溪的個子還要高些,就更覺著局促了。
林卿兒看著種溪的樣子,笑道:“衙內且勉強著擠擠吧,原本依夫人和小娘的意思,是要在外面車行包輛大些的馬車的,可衙內你偏偏覺著麻煩不愿,這又能怪得著誰。”
自打那日的事情后,林卿兒和種溪之間便在不知不覺間親近了許多,再加上種溪從來不拿架子,故而兩人說話也隨意些。
林卿兒的話確也是實情,但種溪看著車廂里的三個箱子,還是道:“我哪知去太學讀個書,都還不曾出了開封城,竟能收拾這么三大箱行頭來。”
林卿兒道:“衙內雖然不曾走遠,但畢竟進了太學就不同在家了,凡事多有不便的,還是準備齊全些的好,免的到時缺用了,妾又不在衙內身邊,衙內一時間去哪兒湊去。據說太學的規矩多,不是常能回家的,多帶些東西總不是壞事。”
太學畢竟是官辦,規矩還是多的,一旦進了太學讀書,種溪就不比現在這般自由了,平日里甚至是輕易不得回府的,一旦缺了什么東西采買起來確實不方便。
種溪想了想,應道:“這倒也是,一旦進了太學,可就不比現在這般隨意了。”
一說起種溪要進太學的事情,種溪倒是還好,但林卿兒的情緒卻一下子低落了下來。
以往林卿兒和種溪相伴,雖然談不上多熱鬧,但也有趣些,種溪一走,意味著這偌大的一個院子以后就只剩下她一人了,難免孤單,而且種溪此去太學也是人生地不熟的,沒個能照應的人,林卿兒也不自覺地有些擔憂。
林卿兒的神情看起來有些低落,對種溪道:“衙內進了太學,妾就不能在衙內身邊照應了,衙內可要千萬照顧好自己,莫受了委屈。”
在林卿兒看來,種溪是自幼嬌生慣養的,不曾正經地離過家,身邊也沒缺過照應的人,但實際上種溪對此倒是毫不擔心,因為住校讀書這樣的事情對于他而言早就輕車熟路了,前世大學四年住校,什么事情不是靠的自己。
種溪笑道:“你只管放心便是,衙內我這是讀書去了,又非刺配流放,哪來的苦頭吃。更何況李迒也在太學,還是可以相互照應些的,倒是你...”
種溪說著,挪了挪屁股,往林卿兒那邊挨了挨,慢慢地伸出手去,攥住了林卿兒的手,接著道:“倒是你,一人留在咱們院里,可要好生照料好自己,有什么短缺了的,只管同人提,莫要覺著有什么難為情的。”
種溪一邊說著話,一邊低著頭,明目張膽地抓起了林卿兒的手,放在掌中溫柔地摩挲了起來。
林卿兒的手背細膩,滑嫩如凝脂,觸之微涼,手指纖長,仿佛剝開來的筍芽,還透著淡淡的光澤,種溪輕輕地攥著林卿兒的手,竟似是在把玩著什么難得的稀世珍玩,正是“纖纖軟玉削春蔥,長在香羅翠袖中”。
自己的手被種溪握在手中,林卿兒臉蛋刷地一下變地通紅,手也微微有些掙扎,也不知是林卿兒氣力小,還是種溪手勁大,抑或是其他的緣故,林卿兒竟未能掙扎開來。
林卿兒扭捏地低聲問道:“衙內這是作甚。”
種溪的臉皮倒是頗厚了些,林卿兒這么說了,種溪非但猶自牢牢地抓著林卿兒的手,還語重心長道:“我這一入太學深似海,再想回府見你還不知是什么時候了,眼下臨別之際,便不自覺地想著與你多些親近。”
林卿兒是種溪的人,種溪親近自己,有這般親昵的舉動在林卿兒看來本就是水到渠成的事情,哪會不愿,只不過是一時間有些小女子的羞怯罷了。
種溪一開口,林卿兒也不再多說什么,只是低著頭,乖乖地把手放在了種溪的掌中,任由種溪握著。
林卿兒的手掌細嫩,種溪年少,手也不會糙了,林卿兒的手被種溪握在掌中,能感受到種溪掌中的溫熱,莫名地多了許多安全感,就連方才情緒上的低落也好了許多,心里也覺著慢慢地踏實了起來。
一瞬間,林卿兒竟希望這條前往太學的路才長一些才好,路上的時間久一些,不要那么快就要分開。
林卿兒如此,種溪芊芊玉手在握,更是一般的心思,但路再長也總有盡頭,更何況這太學相距種家也不算遠。
一炷香多的時間,種家的馬車便到了太學的門外,看著到了地方,種溪只能不舍地松開了林卿兒的手,掀起車外往車外走去,可就在下車前種溪卻一眼瞧見了一個熟人,施謂竟然也在此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