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都知道了？”

徐禪兒點點頭，站在門外沒動，畢竟主人家還沒邀請她進入室內。“進來吧！”羅枝有些頹廢的招呼人進來。

既然禪兒把自己當客人，她就當做客人禮儀招待好了。

“坐吧！”

說完后，她對兒子道：“志義，你去廚房拿點水果過來吧！”

兩人之間的氣氛有點僵，所以徐志義很快點頭應了，他到了廚房搜尋了一圈冰箱內的水果，猶豫了一下后，最終還是拿了最貴、最新鮮的水果作為招待品，仔細的洗干凈后，他拿出一個大瓷碗裝好了端出來，并第一時間往徐禪兒面前推了一下。

“來禪兒，吃水果吧！”

徐禪兒看著大碗里一粒粒飽滿的車厘子，在被用水洗過后，紅潤得晶瑩剔透，上面泛著水光，看著就喜人，她不由愣住了。

“怎么不吃？”

徐志義有些不解，看她目光略顯嘲諷，陡然想起以前自己吃獨食的光景，突然就覺得面紅耳赤起來，連空氣都變得灼熱起來，令他不自在極了。

“媽，你們聊，我先回房啦！”

找了個借口，他火急火燎的離開，被留下的兩人并沒有馬上說話，又呆坐了一會后，還是羅枝先開口道：“你今天過來，是有什么事嗎？”

徐禪兒點點頭，然后拿出紙寫道：“我今天來，主要是還東西的！”說完，從包里掏出戶口本放到桌面上。

還？

這個字樣讓人在意，羅枝急忙放開戶口本，發現存在“徐禪兒”那一頁的紙張已經不見了，上面只有他們一家三口了。

“你的戶口遷走了？遷哪了？”

徐禪兒沉默以對。

羅枝的心沉了沉，突然想起在公司里那兩個自稱心理醫生的男人，他們應該是禪兒在社會上認識的，若是他們是壞人怎么辦？禪兒現在還愿意聽她的勸誡嗎？

這一刻，她猶豫了。

徐禪兒卻不管這些，直接一鼓作氣的把包里的鑰匙掏了出來，繼續寫道：“這間屋子的鑰匙也還給你們，我再拿著它，不合適了。”

鑰匙？

羅枝臉色發白。

既然手上有鑰匙，為何不自己進門，剛才還敲門來著，這是從心里認為自己不是這個家的人，連行動上都開始遵從了？

“你確定......要還？”

“是！”

徐禪兒點點頭，又繼續在紙上寫道：“我想知道我父母的事，他們葬在哪里了？能告訴我嗎？我失語癥的事，嬸嬸知道多少？”

看著她堅決的眼神，還有紙上的“嬸嬸”二字，羅枝的心隱隱作痛，緩和了一下后才輕聲解釋起來。

“可以。只是我了解的也不多，所以可能沒法告訴你太多。年輕那會，我們和大哥大嫂并不住一塊，后來他們出了事，你也來到我們身邊，只是那時候你就不會說話了。其實大哥大嫂的后事是你爸......你叔叔去辦的，只是這么多年他都沒主動跟我聊過大哥大嫂，所以我也不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

“你父親叫徐新茂，母親叫周櫻——”

周櫻？

這個名字一出，徐禪兒就愣了一下，她想起在明修那里見過的照片，可是徐家幾代人都是普通人，應該不會認識那樣容貌和氣質都極為出色的女子才是，大概是重名吧？

她沒出聲，繼續聽著。

“兩個人都長得好，據說是大學同學，畢業后沒多久就結婚了，兩人都是能干人，事業干得如火如荼，之后你就出生了，從小粉雕玉琢，而且很像你媽媽，連嘴角的梨渦都一樣，你是老徐家最漂亮的娃，每次徐家的新年聚會，你得到的紅包最多，而且你奶奶也最喜歡你，整天抱著你不撒手——”

奶奶？

徐禪兒打斷嬸嬸的話，重重的寫了兩個字，又道：“我為什么沒見過她？”

“你見過的。可能是你當時年紀小，后來忘記了！你四、五歲的時候，因為大哥他們那段時間比較忙碌，就把你放在你奶奶那里了，你跟她起碼生活了大半年。你奶奶曾經給你送過一個手工編織的中國結——就是那個一直掛在你的床頭，就算臟兮兮的你也舍不得扔掉的那個，就是她編的。

沒想到只是得到了很短一段時間的熏陶，你就學會了她的手藝，就算后來忘記了她本人，卻沒忘記她交給你的東西，并且不斷鉆研完善，甚至最后青出于藍而勝于藍，也難怪她較之志義更喜歡你，更偏心你！就算你們沒有血緣關系也一樣！”

因為，那是技藝的傳承。

這一刻，羅枝突然想起繼婆婆受十里八鄉歡迎的好手藝，她隨便編織一點東西就能賣個好價錢，因為那不僅僅是物品，已經算是“藝術品”了。

禪兒大概，也是通過這手藝達成經濟獨立的吧？

真厲害啊！

羅枝忍不住感嘆。

同時她也想起了另一件事。

最初她也是真心喜歡禪兒，畢竟她很可愛，長得又好，還從小父母雙亡，可是婆婆的偏心每次都讓志義嚎啕大哭，等到禪兒來到她的身邊，她就一直偏心志義，把他曾在婆婆那受的苦補償回來，加上又是親子，偏著偏著，就把禪兒徹底推遠了。

思及此，羅枝有些走神。

徐禪兒不知道她的想法，心神被“沒有血緣關系”給定住了，她不得不再次寫上自己的問題。

“為什么這么說？”

羅枝解釋道：“她是你爺爺后來娶的繼妻，你親奶奶很久以前就過世了。這個繼奶奶嫁過來后沒有生養，就養了你爸和你叔叔，后來你爸因為意外過世，你叔叔又——”不想贍養繼母。

一來繼母不窮。

二來反正不是親媽。

徐華茂就不想費心了。

但這話羅枝說不出口，只能委婉的道：“你叔叔跟這個奶奶關系不好，覺得她一直偏心你爸他們，所以等我們搬來市里后，就很少來往了。說起來，當年你的撫養權她還爭取過，不過......后來沒成功。你若是想去看望她就去吧！待會我給你寫個地址，她現在應該還在毛竹縣。對了，你父母的墓地也在那邊，等你有空了，也一塊去看看他們吧！”

“謝謝。”

“不客氣。”

曾經的母女，如今卻變得客客氣氣的，交談的氛圍也算難得的溫馨。這一刻，兩人心中均閃過惆悵。或許這就是現實，傷害總是留給親人，和善反而給了陌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