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無眠，沒來由的窒息感讓張念有些心煩意亂。

縈繞在腦海的慘叫聲與尸山血海堆積而成的畫面更讓他心慌。

“這種壓抑和莫名的煩躁感……”

張念頂著黑眼圈和亂糟糟的頭發有些緊張，他覺得自己這反常的身體反應指定是預兆著有什事情要發生。

“金手指？說不準，可能是虛無縹緲第六感？”張念自我調侃道。

快步走到秦成軍的房門前，張念飛速地敲了兩下門。

“嗯？無人回應？”

張念有些詫異，看了看表，現在才早上九點，“家里就這么大，外面又都是喪尸，他能去哪兒？”

正在張念疑惑間，張恪端著一碗豆漿笑瞇瞇地走了過來，他淺嘗了一口解釋道：“成軍他去地下車庫了，從早上六點半一直鼓搗到現在，也不知道他在干什么。”

“倒是你，好好跟著人家學學，人家六點半都起床了，多自律啊！”張恪數落道，“不好好鍛煉，在這末世你怎么活下去？”

“叔。”張念有些意外，他沒想到張恪會這么直接地面對這個話題。

重重地點了下頭，張念順手接過張恪的豆漿就往地下車庫走去。

“誒誒誒，你這小混蛋，老子豆漿才剛放涼！”張恪看著離開的張念笑罵道。

“吸溜溜～”大喝一口，張念抹了把嘴角的殘渣笑道：“我這不是怕叔你喝涼的對胃不好嘛。多喝熱豆漿，身體才會更棒。”

“滾犢子。”張恪沒好氣地揮手道，“趕緊從老子眼前消失，不然待會兒我非得讓你對著熱豆漿好好喝一頓！”

出于安全考慮，張念在家中設置的觀察點不止二樓小隔層和一樓過道這兩處，在占地面積巨大、防護能力極佳的地下室，厚重的防護門上也是有條專屬的“觀察貓眼通道”的。

此刻，秦成軍就撅著翹臀在那里“沉醉”地觀察著。

貓眼對著的地方是正南，張念家位于朝陽小區偏西北部，小區出口/入口處則是在東邊一體的大門位置，那里剛好對著“全部覆滅”的東臨區方向。

買房子的時候張念就考慮到了，這么落腳的話，要是喪尸潮涌來，張念他家不至于被率先沖爛。

樓梯口處。

張念下樓梯的聲音其實不算太大，但感官異常敏銳的秦成軍還是發現了他的存在，他竭力壓制自己的情緒道：“張念，外面有情況！”

朝陽小區地處H市中心豪華地帶，里面住的不是富豪就是高官，因此該小區在建造之初就充分考慮了美觀、安全等特殊因素。

當然，安全一說還是相對而言，防彈玻璃之類的家家戶戶都有，三米高墻那是標準配備。但是像張念家地下車庫那樣特殊打造的百萬鋼門？正常人怕是沒有人會腦子抽風搞那個，又不是戰爭時代，弄那個防什么？防鬼嗎？

人心悱惻，在張念斥巨資加固家中的時候，小區內的富豪、高官家屬們已經對新來的住戶頗有微詞。

“年輕人一有錢就飄飄然了，他這得多神經？”

“這小伙子看著一表人才的，沒想到啊，弄個百來萬的車庫門，有錢也不是這樣花的，可能是腦子有什么問題。”

謠言、質疑聲不絕于耳，但張念從未辯解過什么，不是所有富豪、高官家屬都是高等教育出來的人才，他能理解這種碎嘴行為。殺傷力不大，侮辱性極強。

當時他就打定了主意，沒有感情的同小區住戶罷了，等到尸潮來臨的時候，可別怪他袖手旁觀。

結束回憶，張念快速靠近大門。

“什么情況？”他急忙接過秦成軍的話茬道，這家伙情緒不太對，茫然、頹廢的樣子表現得不要太明顯。

是數量幾萬的尸潮來了嗎？這么一副心灰意冷的樣子？

順著貓眼看去，道路正前方，一名身著藍色工作服的維修員正與對面住戶談論著什么。兩家距離有些遠，要不是有望遠鏡在這兒，張念連具體情況都了解不到。

不過問題不大，張念在這“裝修”的一個月內可沒閑著，除了強化車庫大門、防彈玻璃外，他甚至在對面鄰居和挨著的兩家鄰居家中放了不少竊聽器。

前兩個星期剛放的，以防末世之下被“失去人性”的鄰居給殺死。

有些后手張念沒有告訴秦成軍。剛認識幾天，有些事情還是他自己知道最好，反正最后效果一樣、結果不變。

十分自然地帶上竊聽器，張念狀若無人地聽了起來。

“什么時候了，你還有心情帶藍牙耳機？”秦成軍吐槽道。

張念撇了撇嘴，他可不是秦成軍那種感官變態，沒有這個他啥也聽不到。

全身心投入進去，張念聚精會神地看了起來。眼前——是大型倫理劇現場。

只聽眼睛血紅的女主人低聲道：“小伙子你走吧，我們這邊的食物真的不夠幾天吃的，”

“昨天你來維修的時候尸潮正好爆發，我們已經好心留你過了一夜了，現在你不走，我們倆人也沒幾天可活了。”

于情于理，女主人感覺自己說的話都非常對，身處末世，對待遭遇“苦難”的陌生人，她真的做到“仁至義盡”了。

留宿一夜加上送出足夠一頓吃的食物，還能讓她怎么辦？

青年維修員沒有說話，他緊緊地握著那兩袋面包。

不是他不想離開，問題是現在是末世，他家在東臨區那邊已經完全淪陷了，家人全部失聯，如今活著的人估計只剩他一個。

走？往哪兒走？

青年嘴唇囁喏了兩下，表情掙扎之后帶著哭腔求道：“再一天，我再想想辦法可以嗎？”

“再一天？”一旁的中年男人嗤笑出聲，他不耐煩地推了一把道：“他媽的，我們給你一天，誰給我們一天？

食物都她媽給了你一天的量，趕緊滾！別逼老子動手！”

中年男很是暴躁，本來昨天就打算讓這個家伙滾蛋，要不是自己老婆苦苦哀求，他才懶得管陌生人的死活。

積德行善？末世之下自己都管不了了還管別人，圣母心泛濫是會死人的。

非走不可，青年絕望了。

他沒有再苦苦哀求，也沒有惱怒地與男主人對罵，深深地鞠了個躬，對女主人道了聲謝后黯然離去了。

見狀，男主人重重地哼了一聲，接著拉著自己的老婆道：“我們趕緊回去，這家伙的死活從現在開始與我們無關了。”

女主人眼睛通紅，這和間接殺人有什么區別？但她又能怎么辦呢？

“我們……我們也不想看著你去送死的……”女人萬般哽咽道。

她信佛，不喜殺生、吃肉食。何況是“殺人”？

悄然轉身，夫妻二人往家中走去。

“艸！”張念瞳孔猛地縮了一下。

伴隨著他罵出聲，一聲尖叫傳遍了整個小區。

只見剛才轉身的青年維修員去而復返，借著夫妻二人轉身的間隙突然出手，他面色猙獰、眼含淚水咆哮道：“是你們，是你們逼我的，我也不想殺人，可不殺你們我出去了會死的，我不想死……”

匕首很鋒利，幾乎是瞬息就插入了男主人的脖子。鮮血噴發出來，順著男主人的脖子往下直流。

雙手抖動著抽出插在男主人脖頸的匕首，青年臉上的表情隨著鞭尸動作逐漸癲狂！

“跑……”男主人喉嚨涌動卻發不出真正的聲音，脖子受的傷實在是太重了。

事情發生的太快，快到女主人根本沒反應過來，等到她出手想阻攔時，男主人早就沒了聲息，那只戴著婚戒的手就那樣落在自己跟前。

臨死前，男主人第一時間不是下意識地反抗，而是用盡全身力氣想把青年攔住。

“老公……”女人不顧一切地趴在男人的尸體上，男人死不瞑目。

女人受到的精神刺激太大，絕望之下她咬牙看向青年一字一句問道：“為什么？”

青年維修員扭過頭去，他不敢直視女主人的眼睛，也不敢去回答這個問題，他……也只是想活著。

緩緩走向女子，青年維修員痛哭流涕著揮出匕首，幾縷發絲飄落……

抽出匕首，青年維修員面無表情地癱坐在尸體旁邊，眼角的淚珠還在，他的心卻已經死了。

張念不想再看下去了，這樣的“生存抉擇”場景他上輩子沒少見過。

男主人為了家人考慮有錯嗎？

女主人出于良心和私心有錯嗎？

青年維修員，即使殺了人，他真的就是那么十惡不赦嗎？

有時候，一些是非斷論真沒辦法輕易去下。掃了一眼秦成軍難看的表情，張念知道，這家伙肯定是從一開始就料想到這種情況了。

同情地拍了拍秦成軍的肩膀，張念嘆息道：“我也不想看著他們去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