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歲爺。”
陳矩湊近了些朱翊鈞，彎腰低頭，小聲說說道，
“奴婢詳細查了廠里進三年的卷宗，太子殿下近三年一直十分……正常。”
“你的意思是說，長哥兒他是近些日子才有變化的？”
“萬歲爺英明。”
陳矩不大不小的拍了個馬屁，道，
“那次萬歲爺身體不愉，太子就變得……聰慧起來。”
“嗯。”朱翊鈞點了點頭，有問道，
“你可確認，長哥兒沒遭歹人替換？”
貍貓換太子？
陳矩苦笑了一聲，萬歲爺這看小說話本看多了，腦洞怎么那么大呢。
“奴婢已經差太子殿下貼身的宮女查驗過了，確實是太子殿下無誤。”
“那就好。”
朱翊鈞點了點頭，心里想：
若不是我老朱家的骨血，又哪里有如此聰慧？
“就是……”
陳矩猶豫了一下。
“說吧。”
朱翊鈞笑了笑。
“就是太子爺不知從哪里多了些奇怪的知識，甚至似乎對醫理也懂一些，可之前，卻從未學過。”
陳矩斟酌著道。
“這又如何？”
朱翊鈞不在意的笑了笑，
“想當年，我也從未讀過醫書，但一讀便通，寫出來的方子連太醫也贊嘆不止。
有的人，天生就是通的。”
這倒是沒說假話，朱翊鈞久病成醫，醫理是大致懂得。
但要說不學便會，就純屬朱翊鈞吹牛了。
“還有，太子殿下進來似乎是招攬人手……”
在哪朝哪代，太子發展私人勢力，尤其是軍隊，都是要被當朝萬歲惦記的。
否則，沒準便是下一個玄武門，或者是馬嵬坡。
也并不是說太子一開始就會有弒父奪位的野心，就算太子念及親情，太子身邊圍繞的門客，也想要為自己掙一分從龍之功。
朱翊鈞心中卻是不大在意的，他打小繼位，至今已有三十個春秋。
現在身體一天不如一天了，不知哪天就沒了。
與其把這江山給盈朝眾正，倒是不如讓自己兒子掌了實權。
“陳矩，你說長哥兒對手下的掌控力度如何？”
“萬歲爺，奴婢不敢妄言，只是……
現在太子殿下身邊的大伴王安，已經成為了盈朝眾正之敵，走在北京城街市之上就會被扔石塊。”
陳矩斟酌著，想了個萬歲爺感興趣方式，說道。
“哦？”
朱翊鈞果然來了興趣，
“為什么啊？”
“是外朝的言官們都在說，是太監王安帶壞了太子殿下。”
“哈哈哈哈哈，這個小狐貍！”
朱翊鈞當然不信這是王安把朱常洛帶壞的了，只不過是替罪羊罷了，又想道王安分明沒有做什么，卻有背上了一口大黑鍋，不由得又笑道，
“這個王安！”
“這個王安！”
郭府
郭正域拍了一下面前的書案，大聲罵道。
郭正域近些天升了官，升到禮部任右侍郎，尚書病重，左侍郎不在京城。
本是大喜事兒，但郭正域聽到安排在教坊司富春院的人，回報太子殿下二入富春院時，恨不得辭了這個官兒。
郭正域再聽到富春院老鴇，預把杜十娘梳弄之夜，作價三百兩賣給朱常洛之時，氣得差點兒沒暈過去。
成何體統？成何體統！
再聽到太子殿下手里面沒那么多錢，郭正域才舒緩了一口氣。
“郭侍郎，大司空手書一封。”
有仆人匆匆忙忙跑了進來，把一封信遞到了郭正域面前。
“慌慌張張！”郭正域責罵了一聲仆人的慌亂，四平八穩的展開了信件。
待到讀完之后，卻是變了臉色！
“王……安！”
郭正域的面孔有些扭曲。
這王安居然借著太子的名義，巧取豪奪！
王安，他怎么敢！
不會是……太子真缺錢吧……是啊……剛才還說差三百兩銀子去青樓楚館呢。
不對，定是萬歲命令王安，故意誘導太子去青樓，然后讓太子知道自己缺錢，再趁機派王安出來斂錢。
此計實屬歹毒！
不行，要快些行動。
備轎，去富春院！
郭正域計議已定，但心中恨透的朱翊鈞和王安，朱翊鈞不敢提著名字罵，但王安卻是沒什么忌諱：
“王安！閹豎之徒，不得好死”
阿嚏！
王安打了個噴嚏，略微僵了下身子，屁股蛋兒上就挨了一塊兒石頭。
王安卻也沒回頭尋找是誰扔的，而是大踏步向前走去。
不回頭看不是王安大度，誰扔他一石頭他不計較。
而是他清晰的知道，若是真的回頭看了，他屁股上還會在挨上兩塊兒石頭。
“他喵的，這活計就不是人干的。”
背黑鍋挨罵也就罷了，這背黑鍋還要背后挨砸，是真的離譜。
王安此時，倒是真想背上一口黑鍋——至少背后就不會被石頭砸了啊。
“這個張鳳翔，也不是什么好東西。”
王安罵朱常洛的膽子是沒有的，但是罵張鳳翔卻是平常。
王安之前甚至以為，張鳳翔來了之后，能夠幫著他勸建朱常洛，不要沒事兒老往青樓里跑，讓他背后挨罵背黑鍋。
可這張鳳翔一來，非但沒有阻止朱常洛去青樓，反而還想壞主意給朱常洛青樓風流湊銀子。
最可惡的是，還讓自己當這個惡人，去工部里騙銀子。
張鳳翔這個謀劃的，上嘴唇一閉一合，就把錢說出來了。
可自己真實行起來的時候，剛進工部門的時候，里面人還好言好語的，等到自己說出來修大殿木料的時候，里面的人臉色全變了。
出來的時候，還挨了石頭砸。
就是那時候，學會了被砸之后不要回頭看誰砸的，要跑……
不過，結果還是好的吧。
看著東宮近在咫尺，王安終于長出了一口氣。
安全了！
“太子爺，我聽您吩咐去了趟工部，詢問了下木料的事情。
果然如張先生所料，出了工部的門沒走幾步，便有人送了一兜銀子，我看足有四百兩。
還說若您不參與這件事兒，還會給更多。”
王安摸了摸身上被砸的包，
“就是被砸了幾個包。
但砸幾個包，就為太子爺換來這么多銀子，非常值得啊。”
“辛苦了。”
朱常洛咧嘴笑了，
“回頭給你請太醫，給你療傷，現在還能和我去一趟富春院嗎？”
“沒問題。”
王安咧著嘴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