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芃芃白了江泉一眼,感覺這話帶著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挪揄,可是卻又罵不出來。
她只得憤憤地盤著胳膊,抱胸坐在老板椅上,看著江泉把文件重新拾起來,端端正正地擺放在身前的桌面上。
“我已經幫你看過了,這幾份合同是關于與游聚家居廠商的合作,沒有什么問題。”江泉抽出幾份文件,單獨碼放成了一摞。
“所以,只需要我簽個字是吧,拿筆!”沈芃芃仿佛已經看到了“下班”在向她招手。
江泉的嘴唇翕動了一下,終是沒說什么——將家族的合同,交給他這樣一個類似于保姆的角色審查,如果說出去,恐怕沈氏集團的股價都會瞬間來個大跳水吧?
可偏偏,這早已成為了兩個人的日常,女孩無條件的給予信任,而他,亦是誠惶誠恐地不敢僭越分毫。
沈芃芃簽著字,漫無目的地閑聊著:“公司不是也有家居方面的業務么?為什么會和競爭對手簽訂協議?搞壟斷?”
江泉欣慰地笑了笑,這位居然還知道“壟斷”這個詞語,看來在這段公司實習的時間里,也不算是什么都沒學到:“不能叫壟斷,那種事犯法的,這叫做‘行業協定’。”
說白了,就是壟斷。
但是,所有的利益相關者,都不會輕易地說出那兩個字。
新世紀以來,沈氏集團的統治力在不斷削減,他們需要新鮮的血液,充盈己身。
“表面一套,背后一套,我懂嘛~”轉眼間的功夫,沈芃芃就將所有的合同都簽好了字,甩了甩手,把筆扔進了筆筒里。
“還有一件事。”江泉猶豫地說出口,“你……有沒有看這幾天的娛樂新聞?”
沈芃芃的眸子抬起,瞥了他一眼,語氣忽地缺失了感情:“沒有。”
她都不知道多少年沒看過娛樂新聞了,曾經,她也是狂熱的追星族一員,是可以為了喜歡的明星,而豪擲千金的主。
可自從那件事以后,她就再也不想碰觸那些東西了——惡心。
她目前對于娛樂圈的了解,皆來自于江泉的觀察,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江泉是她在娛樂圈里的一雙“眼睛”。
“上次,你讓我去聯系的,那個叫蘇幼晚的藝人,就是在最后,我還打過去了一千萬的那個。”江泉說道。
“嗯。”沈芃芃當然記得。
畢竟,這一千萬,也蠻讓她心疼一陣子的。
“她,這幾天又火了。”江泉抄起桌子上的茶壺,想給自己倒一杯熱茶。
“嗯?我以為她會老老實實的呢,居然還能夠抬頭么?”沈芃芃挑了挑眉毛。
她從未指望對方能還這一千萬,換言之,她不覺得對方能夠再度崛起。
那一千萬,如果還不了,那就沒必要還了,她想要的,只是不想看著一個小可憐的姑娘遭遇到絕望而已。
不源于其他緣由,而只在于施加絕望的那個人,是一個讓她作嘔的畜生。
同為女孩,她不想看到那個畜生,一而再,再而三地毀掉另一個無辜的女孩。
“我問了問業內的幾個人,應該是她的經紀人從中運作了一些事,使得她避開了……額……避開了一些障礙。”
他想說避開了“靈動娛樂”亦或者“程天河”之類的詞語,可卻又不敢當即提出,保不準眼前這位會突然“暴走”。
“嗯。”沈芃芃沒有多言。
“還有,我花了兩千萬,買了一張照片。”江泉深吸一口氣,從口袋里拿出了一張收據與一張照片,“我相信,你會覺得這兩千萬花得很值當。”
他可沒有兩千萬這種天文數字的資產,但是,他卻可以詭異地調動著自家這位大小姐的零花錢。
有時候,他都不知道這種權柄,是出于對方毫無保留的信任,還是……她真的神經大條,對于錢這種東西沒有概念。
江泉放下照片的動作中途,繼而,迅速地收起了桌子上的文件夾,轉身離開,走到門口時,卻還是忍不住叮囑道:
“你獨自看看吧,如果有需要,你再叫我。”
辦公室門的關合裹挾著刺耳的沙沙聲,可沈芃芃卻如若木雞的呆坐在原地,看著照片上那個熟悉的身影。
那對緊擁著的男女看起來親密無間,可卻在她看來,是那么刺眼,如同是針扎入了眼睛里。
……
入夜。
陸嶼一整天都在處理著各種事務,已經數不清到底簽過了多少份合同,不知不覺間,已然夜深了。
他在心中打定腹稿,將最近安排的行程默默地復述了一遍,便打算去找到家了的蘇幼晚面談。
畢竟,她就住在對面,所以,面談總比發過去一份文檔靠譜許多。
陸嶼打開防盜門,走到門對面,敲了敲,卻聽到了里面傳出來的聲音。
似是有人在交談。
朋友嗎?陸嶼到現在,倒是還沒怎么見過蘇幼晚的朋友。
輕微的腳步聲,急促地跑到了門的內側,啪嗒,門開了。
蘇幼晚站在屋內,行動有些局促,臉色說不上的難看,就像是剛剛從老師辦公室里走出來的同學。
“我過來和你說一下最近的行程安排,方便嗎?要不我就……”
陸嶼的話還沒說出口,卻見到沙發旁探出來了一個頭,年老色衰的容貌,卻與蘇幼晚有著幾分莫名的相似。
“爸爸媽媽來了……”蘇幼晚支支吾吾地說道。
“那……我走?”陸嶼一時之間不知道該作何決定。
“晚晚啊,這是你的朋友?”張淑從沙發上站了起來,詢問道。
她的話里帶著點口音,幸好不算是太過濃重。
“啊,對,朋友,找我有些事情。”蘇幼晚敷衍地應付道。
“那快請人家進來啊,站在門口成什么樣子。”張淑走過來,拉住了自家的姑娘,讓出了一個身位。
自家姑娘的面皮薄,尋常在家里來了客人,總是招待不周,倒不是因為怠慢,而僅僅是由于不好意思出場面的緣故。
陸嶼微笑著,擺出了大過年到別人家里做客的姿態:“那謝謝阿姨了。”
等到走進了客廳,他才發現里面還坐著一個人,只不過,是坐在輪椅上。
他當即想到了蘇幼然曾經提過,她們的爸爸曾經出過一次事故,這也是她們家比較困苦的緣由。
“叔叔。”陸嶼微微地頷首致意。
蘇昌盛亦點頭稱是。
蘇幼晚跟在身后,站在茶幾旁,行動有些不定——屋子的地方就這么大點,然而爹媽都將其余位置占住了,她只得坐在了陸嶼的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