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峽谷,何無用坐在過山車上,害怕的兩腿發抖,他看了看卓伊,勉強擠出一絲笑容。
卓伊看到何無用額頭上的冷汗,微微一笑,抓著他的手說:“不要怕,有我在呢。”
何無用感覺抓到了救命稻草,十指相扣緊緊地握著,說:“我...我第一次坐過山車。”
“哈哈哈,別緊張,一會就好了。”卓伊看著何無用溫柔的說。
過山車緩緩上升,何無用的心也跟著上升,他感覺到胸口悶堵,頭皮如數十只小鳥啄著,又麻又重。
咻!
車瞬息間向下俯沖,伴隨的是眾人的尖叫聲,何無用眼前天旋地轉,他能聽見卓伊哈哈哈地大笑,聽見疾風呼嘯而過,聽見車輪的旋轉,聽見木頭咯吱咯吱的搖晃聲,仿佛都是對何無用的嘲笑。
嘴巴張大如大風里的袋子,啊啊啊的怪叫。
過山車上下起伏,蜿蜒回轉,何無用左顛右簸,他突然大喊:“卓伊。”
“干什么?”卓伊看著何無用,過山車高速行駛,她聽不見何無用在說什么,但能感覺愛人的呼喚。
“我愛你!”何無用喊的撕心裂肺。
卓伊大笑,也跟著喊道:“我也愛你!”
車停風止,何無用呼了口氣雙腿癱軟跪在卓伊面前。
卓伊哈哈哈大笑說:“不必行此大禮,去小孩那桌休息吧。”
“不行,好不容易來一趟,你還想做什么,我一定陪你。”何無用眼神堅定,愛情讓他戰勝恐懼。
卓伊摸了摸頭,有些不好意思,說:“可我接下想坐大擺錘、跳樓機、海盜船...”
何無用兩腿一軟。
幾個項目下來,何無用仿佛被抽取去魂魄,走路踉踉蹌蹌,卓伊坐在身后,細指捂著嘴,偷笑著何無用的一舉一動。
感覺身邊突然有個黑影襲來,她嚇了一跳,退后幾步回頭一看,原來是只憨憨傻傻的小柴犬,搖著尾巴對著她傻笑,估計是想要她手上的烤肉。卓伊丟了一塊給它,小柴犬叼著肉搖著尾巴跑遠,再抬頭她發現何無用沒了蹤影。
卓伊舉目四望,依舊沒有找到何無用,心想不會被哪個不要臉的勾搭走了吧,或者是暈倒在了某地,卓伊尋找著,希望事實是后者。
她邊走邊看,突然感到脖子一軟,身前多了一件白色圍巾,何無用站在她的身后,為她披上圍巾,說:“這件白色圍巾很適合你,和你一樣好看。”
卓伊小臉頓紅,手輕撫著圍巾柔軟舒適,心里在這冬日冷風中增加了一絲溫暖。
她轉身緊緊抱著何無用,臉貼在何無用的懷中,輕輕地說:“謝謝你。”
...
記得何無用的一個同事曾說:遇到喜歡的人一定要好好珍惜,如果錯過了,或許是一輩子。
何無用一度認為卓伊是他的緣分,兩人親密無間,互相理解,互相包容。
可慢慢的,熱情過后,迎來的卻是山呼海嘯般的沉默。
卓伊被調到高級組需要出差,兩人工作逐漸沒有交集。
一日何無用加完班,如往常一般回家,開門卻沒有見到卓伊的身影,桌上也沒有飯菜。
他打開冰箱,冰箱里空落落的,只有幾顆西紅柿與一包掛面。
將西紅柿切塊,熱水下面,撒點鹽、味精匆匆出鍋。
面里冒著熱氣,何無用吃了一口,拿起手機撥打卓伊的電話,無人接聽。
何無又吃了一碗面,又打一個,依舊無人接聽,索性把面吃光,將碗丟在臺上,打起游戲。
一局、兩局、三局...十局,何無用看了看時間,凌晨三點十分,卓伊依舊沒有回家。
他有些擔心,起身穿起大衣,準備去公司找她。
門咯吱而開,卓伊口里哈著冷氣,臉上沒有表情,搓了搓手,走了進來。
“我以為你今天不回來了。”何無用說。
“今天同組聚會,玩的晚了點。”
卓伊說,看著桌上的碗筷,心里有些不悅。
“下次和我說一聲,打你電話也不接,還以為你出什么事了。”何無用說,同樣有些不高興。
卓伊收著碗,撇著嘴說:“我能出什么事,你怎么還在玩游戲。”
“我這是為了等你。”何無用說。
“玩游戲就玩游戲,還等我,碗也不收。”卓伊一邊洗碗一邊喋喋不休。
“知道了。”何無用關掉電腦,準備洗澡。
卓伊打開水龍頭,雙手端著水撒到臉上,閉著眼說:“何無用,你這樣我們什么時候才攢夠首付。”
“房子真的這么重要嗎?”
何無用說,他覺得兩個人互相喜歡就可以了。
卓伊洗著碗,眼神不再明亮,幽幽說道:“重要,我媽說沒有房子,我們就不能結婚。”
提到準丈母娘何無用便氣不打一處來,他看著卓伊的背影說:“你有多久沒有出去畫畫了?”
實際上,何無用想說他很久沒有見到卓伊的笑容了,那個曾經如雪如風的女孩,漸漸隨風飄走,淹沒在凜冬的夜里,找不到影子。
卓伊看著自己正洗碗的手,她自己都不知道有多久沒有拿起畫筆了,突然意識到他們都不似以前那般快樂了,她說道:“為了這個家,我可以不畫。”
“為什么不可以,如果你想,我現在就可以帶你去。”何無用認真的說。
碗筷被卓伊搓地嘎吱嘎吱直響,她突然沉重的說:“何無用,我累了。”
何無用感覺到用失去什么,他站在卓伊的身后,雙手抱在卓伊腰間,眼睛里含著淚,嘴唇貼著她的側耳,輕輕地說:“我們不能像以前一樣了嗎?”
卓伊閉了閉眼,將洗好的碗筷放在收納盒里,關掉水龍頭,推開何無用的手,說:“我真的累了。”
何無用松開手,看著衛生間的門緩緩關上,一顆心掉入了深夜里,冰冷刺骨,穿再多的衣服,依舊無濟于事。
...
過了幾日,何無用到家,桌上擺著三菜一湯,還有一張紙條,那是卓伊的告別。
字跡清晰整潔,寫得極為漂亮。
“飯菜做好了,熱下就可以吃。
我走了,不要來找我。
謝謝你溫雅如詩的相伴,往后余生請照顧好自己。
卓伊。”
何無用雙手緊緊抓著字條愣愣出神,等回過神眼角早已濕潤。
他坐下安安靜靜吃飯,西紅柿炒蛋、可樂雞翅、紅燒排骨,胡蘿卜玉米排骨湯,都是何無用愛吃的老三樣。
他一邊吃,眼淚一邊如雨般落下,落在菜上,滴在碗里。雙手顫抖著,回憶如云煙般卷入火車軌道里。
盡管吃不下了,盡管他已經飽了,但卓伊做的飯,是一定要吃完的。
吃完,何無用再也抑制不住,號啕大哭。
...
手機叮咚響了一聲,一個陌生號碼短信:“天冷了,記得多穿點衣服。”
卓伊微微一笑按下息屏,內心復雜,她知道是何無用發的。
卓伊坐在回家的動車上,微風吹開了劉海,露出了纖細的黛眉,眼睛框上泛著白光,攤開了一輪月色,她摸了摸白色圍巾,舉目看著窗外走過的一盞盞光暈沉默不語,眼淚順著眼角悄悄地從臉頰落下,流到圍巾里,冰涼涼的。
卓伊伸手擦去,喃喃自語道:“為什么會哭,明明是我做的選擇,可我就想哭。”
車穿過一個隧道,黑暗過去,回答她的是一片雪花紛飛的高山遠景,屋檐上蓋著一層厚厚的雪,枯草陷在雪地里,芽間滴著顆露珠,結成了白玉冰晶。
看到了雪,卓伊知道她回家的路,又近了一分。
...
地鐵口,何無用站在候車廳,呆呆地看著玻璃里的自己。沒有了卓伊,他自認在這個城市失去了奮斗的意義,高樓、老街、夜燈和小屋旁整日咚咚咚的機器拆樓聲,像白天的路燈,像孤島上的鈔票,一切的一切都突然毫無意義。
車走過了一站又一站,何無用站在人群中,看著低頭拿著手機的眾人,手指不斷敲擊著屏幕,滑動著一個又一個新聞,一顆心如木頭般呆滯腐朽。
生活很累,所以我們看電視哈哈大笑,打游戲目不轉睛,吃東西狼吞虎咽,總希望車下一站去的地方是家,而不是工作。
就像張嘉佳曾說:“我們終究敏感脆弱,但我們從未放棄。”
這就是我們,一邊自我欺騙,一邊滿懷希望的我們。
致生活,致天地,致曾努力過的時光,致那些純真的美好,致我們所愛的人,致所有愛我們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