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見董繡定定的望向李信,后低頭念道:“李信,若還能看到這信箋,說明你還尚在人間,這幾年,委屈方家五叔一直在樂城。此次也總該落葉歸根了,當年事與我無關(guān),你無需再糾纏,若今日有幸不死,且行且惜命。另,你護送的五十萬銀錢,我有字據(jù)清單,若商行未見,便是你欠我。勿念。”
沒有署名,不用說也知是誰,李信眼前浮現(xiàn)出九月蘭那張半明半魅的臉,似笑非笑的眼神,李信仰面朝天苦笑,是自己自作聰明了
剛剛?cè)ザ址档拇笱叟邮卣f:“箱內(nèi)并無五十萬銀錢,除了上面鋪的銀錢外,下面是石頭,一萬最多。”“一萬?”董秀喃喃自語道:“剛好可以付給陳泰,不用糾纏。”
聽到陳泰的名字,在場人均是一愣,這是近幾年新出的土匪頭子,怎會與董繡扯上干系?
此時,董繡已然明白,自己是被有心之人利用。她與陳泰本并不相熟,上月官錦出去應(yīng)酬,她與幾個女眷同去清涼寺上香,一個小乞丐攔了她的路,說是若想報兄長仇,就跟來。雖心存疑惑,奈何此是她心結(jié),便與小乞丐同去了。
第一次見陳泰,陳泰直言,有人托他帶口信給董繡,大致之意,她日思夜想之人,不久便會押運鏢銀,路過錦繡山莊,若想報兄長慘死之仇,可見機行事,若事可成功,銀錢盡取。同時附上曼陀羅散,以供不時之需,且陳泰等人,若需幫忙,需付賞銀,自行商議。如若不信,也無甚要緊,自行方便即可。
董繡開始自是不信,但上月起陸陸續(xù)續(xù)有人上門找她,細問起來,皆是當年慘死兄弟的家人,都收到了相同的信息:若想報當年之仇,可來錦繡山莊尋董繡,且可取安家費用。
董繡自是疑惑,直到昨日,陳泰突現(xiàn)山莊,說是李信已出發(fā),明日便到,她才知此事不差。董繡雖多年糾結(jié)此事,但終下不了決心,有人一旁推波助瀾,二人方商定計策,無非是混入曼陀羅散,迷昏眾人,若想取李信性命,也隨她所愿。陳泰的人埋伏在外,以信號為信,事后無論成敗與否,均取賞銀。故此,才有今夜這一幕。
董繡心下暗忖,未能報得仇,且亦未能取得錢財,幸得馬車中的還有些銀錢尚夠付給陳泰,否則……李信一臉呆相,他對曼陀羅散并不陌生,那是九月蘭親身調(diào)制的一種藥材,可使人昏迷,剛?cè)霕烦菚r,他與九月蘭關(guān)系甚密,自是知曉。所以他在后院聞到曼陀羅陀散時,便亦猜到可能與九月蘭有關(guān);
再說這鏢,出發(fā)時,他只是簡單驗了下,因想著快些離開樂城,心理對九月蘭多少有些愧疚,當年他為打探當年之事,來到樂城,幾經(jīng)周折靠近九月蘭,曾有一段時間,二人甚是曖昧,過了幾月后,九月蘭便對他冷淡下來,二人漸成了生意關(guān)系。
他一直以為九月蘭是喜新厭舊,現(xiàn)在想來,卻是那時九月蘭就已知道了他的目的,想到此處,他不禁心里一陣收冷,這女子到底隱瞞了多少心思。只是,若如此,放他回來便好,又為何,托他押鏢,又將信息透露給董繡,想要致自己于死地呢?李信不解。
汪綺文此時在旁看得清醒,不由得心內(nèi)更寒了,這便是蘭姨對待欺騙的手段嗎?汪綺文冷笑一聲,看著李信,:“李鏢頭,可是有不解?我來答你吧。”說罷,嘆了一口氣:“只能說,蘭姨初時可能真對你有情,后又恨你欺騙,臨走時送你的念想而已。從小我在蘭姨身邊長大,她最恨別人說謊,許年輕時有過情傷,恩,你剛來的時候,坊間都傳你們是情人。”
李信面下一紅,自嘆:“卻是我居心叵測在前,也怨不得她,只是她居然能忍這么久,”“自是因為你有用啊,蘭姨很分得清。”汪綺文眼前亦浮現(xiàn)出九月蘭那似看透事事的冷漠,讓她隨李信同行,又何嘗不是給她提醒呢?
方展眉自喝退石頭后,便再不多話,見此時事事演變,由不得心里暗嘆:“也不知這九月蘭是何樣的女子,如此行事,怕是過于偏激了,心思縝密又讓人心生懼意,若有機會,恐化敵為友才是,只是便若沒銀子,商行那面危機如何解得?”想到此處,心念一動,莫非“明修棧道,暗度陳倉?”若真如此,那此女子真是,唉……。
董繡此時想得通透,萬念俱灰,已癱軟在地,官錦已可行動自如,上前把她扶了起來,淡淡地道:“即是場鬧劇,都過去了,好在并無十分過錯,你的執(zhí)念也該放下了,我們回房去吧。”又喊老孫頭,招呼眾人,“孫管家,來不了了。”方展眉淡淡地說,
“怎么?”官錦眉頭一皺,董繡此時已恢復(fù)了往日的神智:“孫管家去后院送了酒菜,怕是和眾人多喝了幾杯,年紀大了禁不起藥量,怕是不能活了,是我的錯。”官錦沉默了一會,喊了其他人吩咐道:“把孫管家厚葬,明日,將一萬銀錢送到清涼寺梧桐樹下,見來人告訴他,人錢兩清,再無瓜葛。”
又道:“李兄莫怪,今日之事,就此做罷,家丁自會照顧各位,待眾兄弟醒來,你們便離去吧,李兄恕我不敬,若非必要,不要再見了,我只想與繡兒安靜度日,”又轉(zhuǎn)身對那幾個老弱婦孺說道:“遠道而來,沒有太多銀子,明白里各取二十銀錢,也散去吧,這是我能為大家所做之事了,”董繡望向官錦,心存感激,自此,她終可安心與他度日了。
此時,天已開始蒙蒙亮,眼見那官錦與董繡消失在暮色中,眾人三三兩兩的離去,李信與方展眉叔侄,麻木的腿也開始慢慢恢復(fù)知覺,“為何眾人皆昏倒,而五叔與我卻只是腿不能動。”“各人體質(zhì)不同,耐力不同,比如那老孫頭,”“五叔,當年發(fā)生了什么?你護送的又是什么?”李信剛想答話,看了一眼汪綺文,沒有接下文,反到是朝著汪綺文拱手謝道:“不管怎樣,剛?cè)舨皇峭粜〗銛r了一下,繡兒還不知會做出何等事情,汪小姐的情意方家記下了。”
汪綺文淡淡一笑,也不推辭,卻轉(zhuǎn)了話題:“商行沒了這錢,可還能活?你們可是本意也為著銀錢?”方展眉大方一拱手:“汪小姐誤會,那信源商行在苑城攪得人心惶惶,我們本意只想拖延幾日小姐到達的時間,讓商行周轉(zhuǎn)不開,并無染指銀錢之意。”汪綺文一笑:“可李鏢頭還欠著蘭姨五十萬銀錢呢,別忘記了,鏢銀的清單上還有你的大名呢。”方展眉看著五叔,瞬間覺得五叔不再高大,這一晚,五叔堪稱悲情男主角。
“若按方少爺所說,商行要過此難關(guān),必要有周轉(zhuǎn)的資金才對?那只怕是方家的算盤要落空了,若我猜得不錯,最遲明日,商行之危可解了。”方展眉卻是坦蕩地道:“技不如人,此局甘拜下風(fēng)。到是方小姐也想到了?展眉佩服。”“無他,只是我熟悉罷她了。”
二人相視一笑,似心有靈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