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愿意”,書房內一聲堅定,不出方信所料,當方展眉聽到要去洪府提親的消息時,直接回了一句,“我與艷艷只是情同兄妹,并無男女之情,”,方四姨面色一變,方展眉雖說很有主見,但從小到大也未直接違背過她的意思,這突然的拒絕卻讓她有些意外,但看他的神色,卻是非常的堅持,她想說些什么,又咽了回去,方展眉雖是料到了可能要商議婚事,心雖不愿,但事到頭,還是沒控制住情緒,記憶中,他也是第一次這樣違逆了四姨的意思,氣氛頓時有些緊張起來。
方信一看情況不對,忙推了一下他,“你四姨也是為你好,看你這年紀也大了,那艷艷也是從小青梅竹馬,再加上洪府……”,“五叔,不要再說了,其他的事情都可以商議,唯有婚事一事,我想自己做主,還望長輩們成全?!闭f罷,施了一禮,心內也是一片混沌,頭也不回,告辭而去。
方四姨一時愣在那里,苦笑了一下,“這孩子真是長大了,看來,他父親的心愿我終是沒機會幫著實現了,”“也許有些突然,給他些時間,會想清楚的,”方信寬慰了幾句,方四姨無奈的搖了搖頭,“不管怎樣,我也算對你們方家盡心了,只是看他這神情,怕是回轉不來,只……”,“只是什么?”
方四姨看看方信,“事已至此,也不想瞞你,只是這許多年,哎……”,見她如此語遲,方信又急了起來,“到底怎樣?”,方四姨起身挑了一下油燈,白皙的臉龐映著紅色的燭火,看起來竟然有幾分嬌艷,但神情卻是如此的落寞,“可見你真的不知你大哥的生前事,方饒生前,雖是一商人,但實際卻做著為官家富人探聽消息,轉賣寶物之事,”
聽到此處,方信腦子一熱,脫口而出,“這不可能,”但見四姨面色認真,眼神清澈,便知此事定有下文,方四姨緩緩坐下,“前塵往事,本不想提起,若不是洪誠找上門來,若不是我急于……”,說到此處,頓覺失口,換了話題,“我也是才知道沒多久。那日洪誠來找我,提到了兒女親家的約定,仗著酒意,帶了封信讓我看,我識得那是你兄長的筆跡,雖時日久遠了,但隱約可見,‘周府之事漸成,速來接應’之字,他,便問我可知當年方饒與他年輕時之事,”
方四姨緩緩道,“我本也不信,可洪誠所提種種皆如眼所見,且洪誠自那時就是他的幫手,你應還記得,我與你兄長是如何相識的,周府逢災時,你兄恰巧當日在周府坐客,而周府最珍貴的寶物便是玲瓏佩,唉。這也解了我多年不懂的,為何方家生意長久以來日益艱難,卻在你兄長生前可積攢下如此多財富,當年不解之事,洪誠一說,我便想得通了。他們共同掩人耳目,不過洪誠那日信誓旦旦,從未害人性命。但不管怎樣,此事若張揚出去,皆對方家名譽有損,”
方信一時頭腦仍一陣眩暈,緊皺著眉頭,那看起來與世無爭,待人和善,擅長經營的兄長,怎會是如此探聽隱私,倒買倒賣之小人?他還是不肯信。
“難道,那洪誠以此來脅迫這門親事?”方信怒道,“是”,方四姨點了點頭,“他到也不是什么惡人,只是說如今日子艱難,唯有一女兒,希望能有一個好的歸宿,又與方家榮辱進退時間已久,所以,才希望我們去提親,我可能拒絕?”
方信一時愣愣的說不出話來,一時間卻是悔恨自己這許多年太不爭氣,以至于讓大哥生前擔負了這許多事情,方饒行如此之事,定有他的苦衷,定是為了方家,而他這許多年,卻什么都沒為方家做,只個顧人逍遙自在,
方四姨猜得著他的心思,“你也不用如此,那都是往事,到是眼前,我們要如何解決他們這婚事才好,結還是不結?”說著,從懷里又掏出一封信,方信借著燈下,看信皮上幾個字,“吾兒展眉親啟”,“這信,是你兄長去世前留給展眉的,囑托我若有朝一日,他想知道方府的過去,便給他看。當時我只以為是囑咐孩子做人生意道理之事,如今看來,這里怕真是記載著他的過往,你看,要不要……”
“不要,”方信斬釘截鐵地說,“我不想讓他知道,大哥可能曾經的過往,我希望在他的心中,父親永遠是高大的,我……”,情緒過于激動,方信說不下去了,“可這對展眉不公平,若不知道過去,何來希望面對未來呢,如今現下要解決的是與洪府的婚事,若展眉鐵了心的不愿,我們可能面對?方府可能承擔?”
一時間,二人都陷入了沉默,只聞得風吹窗欞的聲音,沒人知道,方四姨那日聽聞洪誠提及過往心內有多震驚,但也篤信此事為真,對于方家的財富積累她早就心存疑慮,只是往事不可追,但卻不會被隱去,且不止此婚事,她心下也惦記著,結了這婚事,她便想去找魏布庭要回父親,她不想再躲,可如今方展眉這態度,卻打亂了她的計劃。
但她知,方信一直是滿腔熱血,一根直腸的,這些事,說與他聽,也只是因為他才是展眉真正的長輩,若論解決事情,他也沒什么指望,果然,方信呆呆地看了她一陣子,“讓我回去想想清楚再說,這件事情,來得有點突然。”剛走到門口,突然又停下來,“對了,展伯父那里,你有什么打算,既然已知道老人家還尚在……”,方四姨心下一暖,簡單之人卻夠真誠,“勞煩費心了,我已有安排,”“你知道的,有什么需要,我都在。”說完這句話,方信便走了,走的時候,步子居然堅定了一些,方四姨笑了,神情明艷的像個少女,無需世俗名份,只要心中有你,便好。
且說方展眉離了書房,心情抑郁,他不是不知身為方家這代唯一男子的責任,傳宗接代,天經地義,只是這許多年他回避婚姻,實是兒時母親父親先后離世,給他心理不安的陰影,雖這許多年有方四姨照顧,但那種親人相隔的痛處,依然在心中身體某處,無從得以消失,他害怕親密關系,害怕家人分隔,所以,他一直回避親事。若不得不面對,他也想娶自己心儀之人。
一面悶想著,一面沒來由心生怒氣,抬起一腳,將腳下石子踢飛出去,卻聽不遠處“哎喲”一個女聲,接著像是什么絆倒在地,他知定是傷到了人,心內懊悔著,尋聲飛奔過去。